王洗白在华南城地铁站为地铁护卫拍照

　　华南城地铁站的早高峰像一股奔涌的洪流，裹挟着拎早餐的白领、背书包的学生、扛着帆布包的小贩，在闸机口汇成熙攘的人潮。王洗白缩在三号出入口的大理石柱子后面，手里的单反相机挂着长焦镜头，机身被他攥得发烫。

　　他是个刚入行的街拍摄影师，攒了三个月工资才买下这台二手相机，立志要拍遍城市里不被注意的职业群像。今天的目标是地铁护卫——那些穿着藏蓝色制服，站在站台边缘维持秩序，帮乘客捡掉落的手机，在早高峰里喊到嗓子沙哑的人。

　　可他实在不好意思。

　　刚才他试着把镜头对准站台中央的护卫岗，镜头刚举到眼前，就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眼睛。那是个年轻的护卫，二十出头的年纪，帽檐压得很低，眼神却亮得很，正朝他这边看过来。王洗白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把相机收回来，转身就躲到了柱子后面，心脏砰砰直跳，生怕被当成偷拍的可疑人员。

　　他偷偷探出半个脑袋，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站台的几个身影上。早高峰的喧嚣里，护卫们的声音格外清晰。“请往车厢中部走，谢谢配合！”“小朋友别乱跑，牵好家长的手！”“这位大姐，您的包拉链开了，注意安全！”他们的脚步不停，一会儿弯腰帮乘客捡起滚落到轨道边的钥匙，一会儿伸手扶住差点被人流挤倒的老人，制服的袖口沾着清晨的露水，额角的汗渍洇湿了帽沿下的皮肤。

　　王洗白的手指摩挲着相机快门，心里痒痒的。他想拍下他们伸手帮扶时的弧度，想拍下他们转身提醒时的侧脸，想拍下阳光透过站台玻璃，落在他们肩章上的细碎光斑。可他还是怯，怕自己的镜头会打扰到他们，怕那些匆忙的身影里，藏着不愿被镜头捕捉的疲惫。

　　“小伙子，你是摄影的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王洗白吓了一跳，手里的相机差点滑下去。他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同款藏蓝色制服，肩上扛着三道杠的中年男人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男人的眼角有很深的皱纹，鬓角泛着白，手里拿着一个对讲机，上面还别着一枚小小的党徽。

　　“我……我是。”王洗白的脸瞬间红透了，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想拍点地铁护卫的工作场景，记录一下……不是故意偷拍的。”

　　男人笑了，声音洪亮，带着点爽朗的劲儿。“我看你在这儿躲了快半小时了，柱子都快被你蹭出印子了。”他指了指王洗白手里的相机，“我是这儿的护卫教官，姓李。我们这帮小伙子小姑娘，天天在站台忙活，还没人专门给他们拍过照呢。”

　　王洗白愣住了，手里的相机沉甸甸的，心里的那点局促和不安，像是被一阵温风吹散了。

　　“真……真的可以拍吗？”他有点不敢相信，“会不会影响你们工作？”

　　“没事。”李教官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稳，“早高峰快过了，这会儿正好能喘口气。你跟着我，我带你去拍几个好角度，保证不耽误事儿。”

　　李教官领着他走出柱子的阴影，阳光一下子涌过来，落在王洗白的脸上，暖融融的。他跟着李教官走到站台边缘，不再像刚才那样畏手畏脚。镜头里，年轻的护卫正弯腰帮一个小女孩系鞋带，女孩的妈妈在一旁笑着道谢；不远处，两个护卫正合力把一辆婴儿车抬上台阶，动作默契又利落；李教官站在站台中央，对着对讲机叮嘱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刚毅，眼神里却满是柔和。

　　王洗白按下快门的手，再也没有犹豫。

　　“咔嚓——”“咔嚓——”

　　快门声清脆，和站台的广播声、乘客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竟一点也不违和。那些藏蓝色的身影，在镜头里鲜活起来。他们不再是城市里模糊的背景板，而是一个个有温度的人。他们会在休息时，掏出兜里的薄荷糖分给同事；会在看到乘客露出笑容时，自己也弯起嘴角；会在对讲机里传来指令时，立刻挺直脊背，投入到下一场忙碌里。

　　王洗白拍得入了迷，直到相机的存储卡提示空间不足，他才停下手里的动作。他低头翻看照片，每一张都带着烟火气，带着属于这座城市的温情。

　　李教官凑过来看了一眼，指着一张照片笑了。“这张拍得好，小张这孩子，昨天还因为帮乘客找失物，错过了吃午饭的时间。”

　　王洗白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之前总觉得，镜头和现实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可现在，这层屏障被李教官的一句话，被那些护卫们真诚的笑容，彻底打破了。他不再是一个躲在暗处的旁观者，而是一个记录者，记录着这些平凡岗位上的不凡坚守。

　　“李教官，”王洗白转过头，眼睛亮亮的，“这些照片，我洗出来之后，能送你们一份吗？”

　　“当然好啊！”李教官笑得更开心了，“我们值班室正好缺几张照片装饰呢。”

　　早高峰的余波渐渐散去，站台恢复了片刻的宁静。王洗白收起相机，看着那些依旧在忙碌的藏蓝色身影，心里再也没有了最初的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拍下的不仅仅是一张张照片，更是这座城市最动人的底色——那些在平凡岗位上，默默守护着万家灯火的人，从来都值得被看见，被记录。

　　他朝着李教官挥了挥手，转身走出地铁站。阳光洒在他的背上，相机里的照片，像是一颗颗藏在时光里的星星，闪着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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