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他是谁

　　城西那间临时安全屋的审讯室里，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陆怀瑾坐在一张简单的金属椅上，双手被特制的手铐固定在扶手上，脚踝上也戴着电子镣铐。但他坐姿放松，背脊挺直，甚至还有闲心打量房间的布置——单调的灰色墙壁，单向玻璃，头顶惨白的LED灯。

　　那样子不像个被抓获的嫌犯，倒像是来做客的学者，只是做客的环境差了点。

　　单向玻璃另一侧，林栀、沈司珩和陆北辰并排站着，看着里面的陆怀瑾。陆北辰手里拿着一个平板，上面显示着陆怀瑾的初步背景调查结果。

　　“陆怀瑾，五十六岁，美籍华裔。”陆北辰划动着屏幕，“二十五年前回国，受聘于国家植物研究所，是当时所里最年轻的研究员之一。研究方向是植物基因工程，发表过十几篇高质量论文，业内评价不错。”

　　“他和我外婆……”林栀盯着玻璃那侧的男人，“真的是同事？”

　　“从时间线上看，重叠期有五年。”陆北辰调出一份旧档案的扫描件，“看，这是当年研究所的合影。前排左三是你外婆林静婉，后排右二……是他。”

　　照片已经泛黄，但人脸还算清晰。年轻的林静婉穿着白大褂，笑容温婉；而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戴着眼镜的陆怀瑾正看向镜头，表情拘谨。

　　“所以他没有完全说谎。”沈司珩沉声道。

　　“但也未必说了全部真话。”陆北辰关掉平板，“我查了当年的项目记录。你外婆主导的‘夜开栀子’项目，陆怀瑾确实是初期团队成员，但项目进行到第三年，他就因为‘学术理念不合’被调离了。之后你外婆就带着核心数据离开了研究所，建立了自己的私人植物园。”

　　林栀皱眉：“学术理念不合？具体是什么？”

　　“记录里没写，只说‘对研究方向和伦理规范存在分歧’。”陆北辰耸耸肩，“官方说法，你懂的。”

　　这时，审讯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走进去，在陆怀瑾对面坐下——那是陆北辰团队里的审讯专家，姓周。

　　“陆先生，”周审开口，声音平静，“我们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过去的成就。但我们需要你解释一下，这十几年你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跟踪、威胁林栀女士。”

　　陆怀瑾推了推眼镜——他的眼镜居然没在抓捕过程中摔坏，也是奇迹。

　　“我没有威胁她。”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清晰而平稳，“我只是在……回收本该属于我的研究成果。”

　　“通过送白玫瑰？通过在她工作场所安装监控？通过网络攻击她的学术会议？”周审的语气依旧平稳，但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陆怀瑾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那些只是……必要的铺垫。我需要确认，小栀子是否有资格继承静婉的研究。事实证明，她不仅有资格，甚至可能比静婉更有天赋。”

　　提到“天赋”两个字时，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那种光芒让林栀感到不适——那不是欣赏，更像是收藏家看到稀有珍宝时的狂热。

　　“所以你就试图在孤儿院绑架她？”沈司珩忍不住通过麦克风插话，声音冷得像冰。

　　陆怀瑾似乎听出了他的声音，转过头，朝着单向玻璃的方向微微一笑：“沈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孤儿院那场火，是你母亲沈夫人派人放的吧？为了掩盖某些……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单向玻璃这边，沈司珩的身体猛地僵住。

　　林栀震惊地转头看他：“沈司珩，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司珩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没有立刻回答。

　　审讯室里，陆怀瑾继续慢悠悠地说：“沈夫人当年是孤儿院的常客，名义上是做义工，实际上……是在寻找合适的孩子，为沈家培养未来的‘工具’。她看中了小栀子的潜力，也看中了我——一个无亲无故、有学术背景、容易控制的年轻人。”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她承诺资助我完成学业，送我出国深造，条件是我为她工作，监控静婉的研究进展，并在适当的时候……‘接管’那些研究成果。”

　　“你胡说。”沈司珩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是吗？”陆怀瑾歪了歪头，“那为什么火灾发生后，沈家立刻安排你出国？为什么你回国后，沈夫人动用了大量资源掩盖当年的调查记录？沈先生，你真的了解你的母亲吗？还是说……你其实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

　　单向玻璃这边，死一般寂静。

　　林栀看着沈司珩，他的侧脸紧绷，下颌线咬得死紧，眼神里有震惊，有挣扎，还有一丝……痛苦？

　　她忽然想起沈司珩曾说过，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如果陆怀瑾说的是真的……

　　“够了。”陆北辰按下静音键，阻断了审讯室的声音，“沈司珩，我们需要谈谈。”

　　他看向林栀：“你也一起。”

　　三人离开观察室，走进隔壁的会议室。关上门，陆北辰直接问：“沈司珩，你母亲和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沈司珩走到窗边，背对着他们，沉默了很久。

　　“我母亲……在我十岁时因病去世。”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她生前确实经常去孤儿院做义工，也资助过一些孩子。但我不知道她……”

　　他转过身，眼中是真实的迷茫和痛苦：“如果陆怀瑾说的是真的，那我这十几年寻找林栀，到底是因为童年的感情，还是因为……我母亲当年的安排？”

　　这个问题太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栀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沈司珩，不管你母亲做过什么，那都不是你的错。你找我是因为你想找我，不是吗？”

　　沈司珩看着她，眼神复杂：“可如果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被设计好的相遇呢？如果连我们的重逢，都是别人计划的一部分呢？”

　　“那又怎样？”林栀反问，“你现在爱我是真的吧？我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吧？如果这一切的开始是阴谋，但结果是我们真的在一起了，那阴谋还重要吗？”

　　她的逻辑简单直接，却像一道光，劈开了沈司珩心头的迷雾。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你说得对。不管开始是什么，现在和未来，由我们自己决定。”

　　陆北辰在旁边鼓掌：“精彩！沈太太这觉悟，我服了。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们还是得搞清楚陆怀瑾说的有多少是真的。如果沈夫人当年真的牵扯其中，那她的动机是什么？只是为了获取林栀外婆的研究成果？”

　　沈司珩摇头：“我不知道。我母亲去世时我还小，很多事都不了解。但沈家……确实在生物科技领域有大量投资。”

　　“那就说得通了。”陆北辰摸着下巴，“林栀外婆的研究如果真像传闻中那样，能大幅度提高植物抗逆性甚至产量，那商业价值不可估量。沈夫人作为沈家的实际掌权者之一，想掌控这项技术，逻辑上成立。”

　　林栀感到一阵寒意。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被卷入了一场巨大的利益旋涡。外婆的死，孤儿院的火灾，甚至她和沈司珩的婚姻……都可能是这个旋涡的一部分。

　　“但陆怀瑾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她提出疑问，“如果他真是沈夫人的棋子，应该保守秘密才对。”

　　“也许……”沈司珩眼神一凛，“他不是棋子，而是想反过来利用我们。”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周审走进来，脸色凝重。

　　“陆怀瑾要求见林栀女士。”他说，“单独见。”

　　“不可能。”沈司珩立刻反对。

　　“他说，如果不见，他就永远不会说出最关键的秘密——关于林栀外婆真正死因的秘密。”

　　林栀的心脏猛地一缩。

　　外婆的死……不是火灾意外？

　　她看向沈司珩，眼神坚定：“我要见他。”

　　“林栀……”

　　“我必须知道。”林栀坚持，“外婆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她的死如果另有隐情，我不能装作不知道。”

　　沈司珩与她对视，看到了她眼中的决绝。他知道，他拦不住她。

　　“可以。”他终于松口，“但必须在监控下，而且我要在旁边房间看着。一旦有异常，我会立刻冲进去。”

　　林栀点头：“好。”

　　五分钟后，林栀独自走进了审讯室。

　　陆怀瑾看到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小栀子，你来了。坐。”

　　林栀在他对面坐下，中间隔着金属桌子。她努力保持镇定：“你说你知道我外婆真正的死因。告诉我。”

　　“别急。”陆怀瑾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先聊聊别的。比如……你知不知道，你外婆的研究，其实已经接近成功了？”

　　林栀皱眉：“什么意思？”

　　“她培育出了一种全新的栀子花变种。”陆怀瑾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不是简单的基因改良，而是真正的物种突破——能够在极端环境下生长，花期长达数月，花香有镇定神经的功效。更重要的是，从这种栀子花中提取的某种酶，能够有效修复受损的细胞，延缓衰老。”

　　林栀震惊地睁大眼睛。这些……外婆的手稿里完全没有提到！

　　“她成功了，但她害怕。”陆怀瑾的语气变得低沉，“她害怕这项技术被滥用，被用于制造生物武器，或者成为权贵阶级延长寿命的工具。所以她藏起了所有数据，销毁了样本，只留下一些最基础的笔记。”

　　“然后呢？”林栀追问。

　　“然后，沈夫人找到了她。”陆怀瑾说，“以资助研究为名，实际上是想要那些数据。你外婆拒绝了，于是沈夫人派我去接近她，获取她的信任，窃取资料。”

　　他苦笑了一下：“我确实那么做了。但在这个过程中……我真心佩服静婉，也真心爱上了她的研究。我不想偷，我想和她一起完成这个伟大的项目。”

　　“所以你就背叛了沈夫人？”林栀问。

　　“不完全是。”陆怀瑾摇头，“我想在静婉和沈夫人之间找到平衡——既完成研究，又满足沈夫人的要求。但静婉太固执，她宁愿毁掉一切，也不愿妥协。”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那天我去植物园找她，想最后劝她一次。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失手推了她……她撞到了实验台，后脑着地。”

　　林栀捂住了嘴。

　　“我当时慌了，想救她，但已经来不及了。”陆怀瑾的眼睛有些发红，“就在这时，实验台上的酒精灯被打翻，火势迅速蔓延。我只能逃出来，眼睁睁看着整个植物园被烧毁。”

　　他抬起头，看着林栀：“那场火，不是我故意放的。你外婆的死，也不是火灾导致的，而是……我。”

　　真相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栀心上。她感到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那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为什么送白玫瑰？”她声音颤抖地问。

　　“因为愧疚。”陆怀瑾说，“也因为……我想看看静婉的血脉，是否继承了她的天赋。我想通过你，完成她未竟的研究，算是……一种赎罪。”

　　“赎罪？”林栀觉得荒谬，“你害死了我外婆，然后通过监视我、恐吓我来赎罪？”

　　“方式也许不对，但我的初衷……”

　　“没有什么初衷！”林栀猛地站起来，“你就是个自私的疯子！为了你的研究，你可以背叛任何人，可以害死任何人！”

　　陆怀瑾沉默了。许久，他才低声说：“也许你说得对。但这十几年，我真的……很孤独。看着你长大，就像看着静婉的影子。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我执着的是那个研究，还是……她。”

　　他的语气里有真实的痛苦，但林栀只觉得恶心。

　　“那些白玫瑰，”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什么是白玫瑰？”

　　“那是静婉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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