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关键证据 2

　　汉斯·罗森塔尔被关进国安部特别审讯室的第四个小时，终于松口说了第一句有价值的话：“我要见林栀博士。单独见。”

　　审讯室外的观察间里，沈司珩和王组长隔着单向玻璃看着里面。汉斯坐在审讯椅上，手上戴着手铐，脸上有几处擦伤——是逃跑时在树林里摔的，但除此之外，这位罗森塔尔家族的“外交官”保持着令人惊讶的镇定。

　　“他想打心理牌。”王组长分析，他是国安部特别调查组的负责人，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眼神锐利如鹰，“知道林博士心地善良，想利用她的同情心。”

　　“不可能。”沈司珩一口回绝，“林栀不会单独见他。而且她现在需要休息。”

　　王组长点头：“我同意。但我们需要他开口。根据国际情报，汉斯不仅是罗森塔尔家族保守派的核心成员，还是‘园丁’团队重组后的主要联络人。他知道的比我们想象的多。”

　　审讯室内，汉斯似乎预料到了拒绝。他微微耸肩，对审讯员说：“那请转告林博士，我身上有些东西，她可能会感兴趣。在我的西装内衬口袋里——你们搜身时应该没注意到那个隐蔽的夹层。”

　　审讯员立刻上报。五分钟后，一个密封的证据袋被送到观察间。里面是从汉斯西装内衬找到的：一枚老式的黄铜钥匙，一张泛黄的照片，还有……一小管血液样本？

　　“血液样本？”王组长皱眉，“他随身带着这个干什么？”

　　沈司珩盯着那管暗红色的液体，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检测。立刻。”

　　样本被送到国安部的实验室。等待结果的四十分钟里，沈司珩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王组长则重新进入审讯室，亲自审问汉斯。

　　“钥匙和照片是什么？”

　　“钥匙是柏林那家银行保险箱的备用钥匙。”汉斯坦白，“照片……是林婉清女士和克里斯托弗·冯·罗森塔尔的合影。我想林博士可能会想要。”

　　“那血液样本呢？”

　　汉斯笑了，那种笑容让人很不舒服：“那是我的诚意。罗森塔尔家族的DNA样本。我想林博士可能想知道，她和我们到底有多少……血缘上的联系。”

　　观察间里，沈司珩握紧了拳头。这时，实验室的电话来了。

　　“王组长，检测结果出来了。”技术员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血液样本的DNA分析显示，样本提供者与林栀博士存在亲缘关系——具体来说，是二级亲缘关系，概率为99.7%。”

　　“二级亲缘关系？”沈司珩皱眉，“那是什么程度？”

　　“可能是叔侄、舅甥、或者半同胞关系。”技术员解释，“简单说，他们有共同的祖父母，但不一定是父母。”

　　审讯室里，王组长把结果告诉了汉斯。汉斯听后，不但不惊讶，反而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所以，”他慢条斯理地说，“现在你们明白了。林栀博士不仅是林婉清的女儿，也是罗森塔尔家族的血脉。她的父亲克里斯托弗·冯·罗森塔尔，是我的堂兄。”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克里斯托弗，是罗森塔尔家族上一任族长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如果他没死，如果林栀被家族承认，那么她将是现在最有资格继承家族的人之一。”

　　这话像一颗炸弹在审讯室里炸开。王组长迅速整理思绪：“所以你们对林栀的追捕，不只是为了研究数据，还涉及家族继承权斗争？”

　　“一部分是。”汉斯坦言，“家族内部现在分裂严重。改革派愿意承认林栀的身份，用她的继承权作为筹码，换取对‘生命酶’技术的共享。但保守派——我所在的派系——认为一个从未在家族长大、而且手握关键技术的外人，不应该获得如此大的权力。”

　　“所以你们要消灭她？或者控制她？”

　　“起初是控制。”汉斯说，“我们试图通过合作获取数据，甚至考虑过让她‘自愿’加入家族。但沈司珩先生的出现打乱了一切。他太会保护她了，让我们无从下手。”

　　观察间里，沈司珩的脸色越来越冷。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罗森塔尔家族对林栀如此执着——不只是为了技术，还为了她那可能动摇家族权力结构的血缘。

　　实验室的电话又来了。这次技术员的声音有些迟疑：“王组长，还有一件事……我们在血液样本里检测到一些异常标记。不是普通的遗传标记，更像是……人工植入的生物标识？”

　　“什么意思？”

　　“就像条形码。一段特定的基因序列被刻意编辑成可识别的编码。这种技术很前沿，通常用于……”

　　“用于标记实验体。”沈司珩接话，声音冷得像冰，“或者，标记‘财产’。”

　　审讯室里，王组长把这个问题抛给汉斯。汉斯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那是家族的传统。”他最终承认，“罗森塔尔家族的重要血脉，会在出生后进行基因标记。确保……血统的纯正性和可追溯性。”

　　“林栀也有这种标记？”

　　“理论上应该有。如果她父亲按照家族传统做了的话。”汉斯说，“不过要确认，需要她的DNA样本做比对。”

　　消息传到植物园时，林栀正在温室里照料那批“永恒”昙花。陆北辰小心翼翼地转述了审讯结果，说完后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反应。

　　林栀放下喷壶，沉默了很久。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所以，”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出奇，“我不只是林家的‘落魄千金’，还是欧洲某个豪门家族的‘潜在继承人’？而且我的DNA里可能还被人打了‘条形码’？”

　　陆北辰挠挠头：“从技术角度讲……是的。不过条形码这个说法太不人道了，我们可以换个词，比如‘遗传签名’或者‘血脉徽章’……”

　　“陆北辰。”沈司珩走进温室，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别胡说。”

　　他走到林栀身边，把文件夹递给她：“这是完整的检测报告和审讯记录。你可以选择不看。”

　　林栀接过文件夹，却没有立刻打开。她看着沈司珩：“你怎么想？”

　　沈司珩看着她，眼神复杂：“我想的是，不管你的DNA里有什么标记，不管你和谁有血缘关系，你都是林栀。种花的林栀，做研究的林栀，我爱的林栀。其他身份，只是标签。”

　　这话让林栀的眼睛湿润了。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文件夹。

　　报告很详细，有DNA比对数据，有汉斯的供词摘要，还有罗森塔尔家族的背景介绍。她看到那个显眼的99.7%亲缘概率，看到关于“基因标记”的技术描述，看到父亲克里斯托弗在家族谱系中的位置……

　　“如果我父亲没死，”她轻声说，“我现在应该在欧洲，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吧？”

　　“也可能不会。”沈司珩实事求是，“罗森塔尔家族内部斗争残酷，你母亲当年带着你逃离，很可能就是为了保护你。如果你在家族长大，现在可能是权力斗争的中心，也可能……根本活不到现在。”

　　这话很残酷，但是事实。林栀合上文件夹。

　　“我想见见汉斯。”

　　“林栀——”沈司珩想劝阻。

　　“我需要亲耳听听。”林栀坚持，“而且，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他。”

　　一小时后，林栀坐在了审讯室外的观察间里。透过单向玻璃，她能清楚地看到汉斯。这个试图绑架她的人，这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王组长陪在她身边：“林博士，你可以通过麦克风问他问题。他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但能听到我们的转述。”

　　林栀点点头，按下通话键：“汉斯·罗森塔尔先生。”

　　审讯室里，汉斯抬起头，似乎对林栀的声音出现在这里感到惊讶。

　　“林博士，”他很快恢复镇定，“很高兴能和你对话，虽然是以这种方式。”

　　“我有几个问题。”林栀开门见山，“第一，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汉斯沉默了几秒：“官方记录是游艇事故。但家族内部流传的说法是……被反对派谋杀的。因为他执意要娶你母亲，一个‘外人’，还打算把部分家族产业转移到她名下。”

　　“反对派是谁？”

　　“现在掌权的那一支。也是雇佣‘园丁’团队袭击你植物园的那一支。”汉斯坦言，“他们害怕你父亲的改革理念，更害怕你母亲带来的‘生命酶’技术会动摇家族的根本。”

　　林栀握紧了拳头：“第二个问题：你们在我DNA里做的‘标记’，能消除吗？”

　　这次汉斯沉默更久。“技术上……可以。但需要家族的专有技术和试剂。而且，”他补充道，“一旦标记被消除，意味着你主动放弃与家族的一切关联——包括可能的继承权。”

　　“我不在乎继承权。”林栀说得很坚定，“我在乎的是我身体里有没有别人留下的‘记号’。”

　　汉斯看着她——虽然他看不到她，但眼神的方向是正确的。“我可以提供消除标记的技术。但作为交换……”

　　“没有交换。”沈司珩的声音插入，“你已经没有谈判筹码了，汉斯。你涉嫌跨国绑架、商业间谍、以及参与恐怖活动。你现在唯一能做的，是配合调查，争取宽大处理。”

　　汉斯苦笑：“沈先生，你还是这么直接。好吧，那我换个说法：我愿意提供技术，作为……对林博士的歉意。毕竟，我们是血缘上的亲人。”

　　这个说法让林栀心里一颤。亲人？这个试图绑架她的人？

　　“最后一个问题。”她深吸一口气，“如果我选择消除标记，放弃继承权，罗森塔尔家族会停止对我的骚扰吗？”

　　汉斯这次回答得很快：“保守派不会。因为他们需要你的DNA标记来证明你的身份，从而否定你的继承权——如果你没有标记，他们就可以声称你根本不是罗森塔尔家族的血脉。但改革派……改革派可能会失望，但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林博士，你不是第一个想要脱离家族的人。你的父亲当年也尝试过，但他失败了。我希望你能成功。”

　　审讯结束后，林栀在观察间里坐了很久。沈司珩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陪在一旁。

　　“我想消除那个标记。”林栀最终说，“我不想我的身体里有任何别人留下的东西，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

　　沈司珩点头：“好。我会安排。”

　　“但在这之前，”林栀看向他，“我想先完成一件事。”

　　“什么？”

　　“把外婆的研究真正完成。”林栀的眼神变得坚定，“不是作为林家的后人，不是作为罗森塔尔的血脉，而是作为林栀，一个植物学家。我想让这个技术真正帮助需要它的人，而不是成为权力斗争的筹码。”

　　沈司珩看着她，眼中闪过骄傲。这就是林栀，永远能在混乱中找到自己的方向。

　　“好。”他说，“我陪你。”

　　窗外，夜幕降临，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而在国安部的审讯室里，汉斯·罗森塔尔看着自己手上的镣铐，突然笑了。

　　“克里斯托弗，”他轻声自语，“你的女儿，比你想象的更强大。”

　　也许，这场延续了两代人的斗争，终于能看到不一样的结局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结局是好是坏。

　　但至少，有人选择了自己的路。

　　而不是被血缘、被家族、被所谓的“命运”绑架。

　　这就已经是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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