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未尽的答案

　　林栀觉得，坐在这辆安静行驶的劳斯莱斯里，比坐在即将起飞的过山车上还让人心跳失速。车厢内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稠密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沈司珩就坐在她身边，闭目养神，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静谧而深邃。那只牵过她的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骨节分明，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紧握时的温度和力道。

　　林栀偷偷瞄着他，脑子里像是开了弹幕机，疯狂刷屏：

　　【他刚才是不是笑了？真的笑了吧？不是我的幻觉吧？】

　　【必要的肢体接触条款？？这算哪门子补充条款！这是赤裸裸的套路！】

　　【他为什么不说清楚？对你好需要理由吗？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最讨厌了！】

　　【林栀啊林栀，你刚才怎么就怂了？应该乘胜追击，逼他给出个明确说法啊！】

　　她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在疯狂叫嚣：“他肯定对你有意思！不然谁会费这么大劲放专属烟花？谁会用那种眼神看你？谁会说出‘条款可以修订’这种暗示性极强的话？！”另一个则在冷静分析：“清醒一点！沈司珩是什么人？商场上的老狐狸，走一步看十步的主儿！也许这只是他某种更高阶的‘合作管理策略’，是为了让你更死心塌地给他卖命呢？”

　　两种想法在她脑子里天人交战，搅得她心绪不宁。她烦躁地揉了揉脸颊，感觉微醺的酒意散去后，留下的是一种更深的迷茫和……期待？

　　是的，期待。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心底那个小小的声音，确实在期盼着那份“契约”真的能够升级，期盼着那座冰山之下，真的有一座为她喷发的火山。

　　车子平稳地驶入“云顶之巅”的地下停车场。沈司珩睁开眼，眸色清明，看不出丝毫醉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再次变得微妙。林栀盯着不断跳跃上升的楼层数字，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叮——” 电梯到达。

　　沈司珩率先走出去，林栀跟在他身后，脚步有些迟疑。走到公寓门口，他输入密码，门应声而开。

　　温暖的灯光流泻而出，照亮了玄关。

　　林栀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糊里糊涂下去了。有些话，必须问清楚！就算是被拒绝，也好过现在这样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地吊着。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正准备开口——

　　“很晚了，”沈司珩却先一步转过身，挡在门口，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早点休息。”

　　林栀到了嘴边的话，瞬间被堵了回去。她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已经被完美地收敛起来，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滴水不漏的沈司珩。

　　仿佛天台上的那个笑容，那句“条款可以修订”，还有那个温柔的揉头杀，都只是她醉酒后的一场幻梦。

　　一种莫名的委屈和失落涌上心头。

　　他这是……不想谈？还是在回避？

　　“沈司珩，”她执拗地站在原地，没有进去，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倔强，“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些？”

　　烟花，挡酒，还有……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沈司珩看着她固执的眼神，沉默了片刻。走廊感应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他抬起手，似乎想再做一次那个揉头发的动作，但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落了下去，只是轻轻拂过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将它们别到耳后。

　　动作很轻，很克制，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滚烫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林栀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沉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挣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但更多的，是一种林栀看不懂的、沉重的克制。

　　“林栀，”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语调，“有些答案，需要时间。”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难懂，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或者说，在权衡着什么。

　　“现在，”他收回手，往后退开一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去睡吧。”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卧室方向，留下一个挺拔却莫名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

　　公寓的门，在她面前缓缓关上，隔绝了他的身影，也仿佛隔绝了那个她迫切想要探寻的答案。

　　林栀独自站在玄关，愣了很久。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那句“有些答案，需要时间”，和他指尖那微凉的触感。

　　没有明确的拒绝，也没有热情的回应。

　　只是一个温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和一句留有余地、充满未知的话。

　　这算什么？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像是一脚踩进了棉花里，无处着力。沈司珩这个男人，就像一本装帧精美却上了锁的书，你明明能触摸到封面冰凉的质感，窥见内里可能存在的精彩，却始终找不到那把能打开它的钥匙。

　　她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天台上璀璨的烟花和沈司珩罕见的笑容，一会儿是他刚才深沉克制的眼神和那句“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是需要时间考虑，还是需要时间……处理掉某些阻碍？”她望着天花板上奢华的水晶吊灯，喃喃自语。

　　她不是傻子。沈司珩的身份、地位，以及他们这段始于契约的关系，注定不会简单。他眼底那份沉重的克制，或许就源于此？

　　想到这里，林栀心里那点委屈和失落，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有理解，有忐忑，还有一丝……不愿放弃的倔强。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枕头里，闷闷地哼了一声。

　　“好吧，沈司珩，算你狠。”她小声嘀咕，“不就是打哑谜吗？姐陪你玩！看谁先憋不住！”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心底那份因为他今晚所有举动而滋生出的隐秘期待和甜蜜，却像藤蔓一样，缠绕得更紧了。

　　她知道，从今夜起，她再也无法用纯粹“合作”的眼光来看待沈司珩，看待这段婚姻了。

　　那个“未尽的答案”，像一颗种子，已经深埋在她心底。

　　而她，在忐忑不安的同时，竟然也开始偷偷期待，这颗种子，最终会开出怎样的花。

　　夜深人静。

　　主卧内，沈司珩并未入睡。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沉睡的城市，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脑海中，是林栀在烟花下带着泪光的笑颜，是她执拗追问时明亮的眼神，是她微醺后依赖地靠在他身边的柔软。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有些答案，不是不想给。

　　而是不能。

　　在彻底扫清那些潜在的威胁，在确保她绝对安全之前，他不能放任自己，也不能给她任何明确的承诺。

　　那份始于算计的契约，如今却成了他最重的枷锁。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论坛私信的界面。“S”的账号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点开与“林栀”（论坛ID：一棵努力的栀子花）的对话框，看着她在庆功宴后发来的，带着雀跃和一点点小抱怨的分享。

　　指尖在屏幕上停留许久，最终，他还是关掉了界面。

　　有些守护，只能藏在暗处。

　　有些真心，需要时间证明。

　　他抬眼，望向窗外无垠的夜空，目光坚定而深沉。

　　时间……他需要时间。

　　也希望她，能给他这个时间。

　　而未尽的答案，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由他亲手，郑重地交付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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