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她的高光

　　会议室里出现了片刻的寂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心悸的宁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白板上林栀刚刚画下的那两个简单的方框和连接它们的箭头上。

　　“决策筛选器”。

　　这个名词听起来并不复杂，甚至有些朴实无华。但在此刻，在这个由顶尖学者、商业巨擘和复杂算法构成的角力场中，它像是一道划破僵局的光，精准地切入了问题的核心。

　　顾瑾之率先从惊愕中回过神，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赞赏。他快步走到白板前，仔细端详着那个简单的图示，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着，嘴里喃喃自语：

　　“先粗筛，再精算……将计算资源进行动态分配……妙啊！林小姐，这个思路不仅解决了实时性与复杂度的矛盾，甚至可能为我们打开一扇新的大门——如何让AI模型像人类一样，学会‘抓大放小’，进行注意力分配！”

　　他的语气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激动，看向林栀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专业认可，升级为了毫不掩饰的钦佩。那是一种对于真正智慧和创造力的纯粹欣赏，不掺杂任何其他因素。

　　沈司珩依旧坐在原位，姿态未变，只是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敲击了一下。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先是落在白板上那清晰有力的笔迹上，然后，缓缓移向站在白板前的林栀。

　　她穿着得体的职业装，因为刚才的讲解和激动，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睛亮得像落入了星辰大海。她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自信从容，周身仿佛自带追光，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牢牢吸附过去。

　　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挡酒、需要他安抚噩梦、需要他小心翼翼护在羽翼下的“契约妻子”。

　　也不是那个在论坛上向他倾诉烦恼、偶尔犯怂又努力坚强的“一棵努力的栀子花”。

　　此刻的她，是掌控全局、闪耀着专业光芒的项目负责人，是**林栀**。

　　沈司珩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捕捉到的惊艳。那里面，有惊讶，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深深吸引的专注，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骄傲。

　　就像收藏家偶然发现了一块蒙尘的璞玉，精心擦拭后，惊觉它内里蕴藏的光芒，远比想象中更加璀璨夺目。

　　他之前那些基于醋意和掌控欲的“挑刺”，在此刻她迸发出的才华面前，仿佛都成了拙劣的铺垫，只是为了衬托她这石破天惊的一笔。

　　林栀感受到顾瑾之毫不吝啬的赞美和沈司珩那存在感极强的注视，心里那点因为急中生智而产生的忐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畅快淋漓。

　　她微微一笑，接过顾瑾之的话头，语气沉稳而自信：“顾教授说得对。我们可以将这个‘筛选器’设计成一个可学习的轻量级网络，让它在与主模型的交互中不断优化自己的筛选策略。这样，整个系统就具备了自我进化的能力。”

　　她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补充了几笔，勾勒出反馈循环的示意图，思路清晰，言简意赅。

　　会议室内，之前那种因沈司珩和顾瑾之对峙而产生的低压气氛彻底一扫而空。所有人的思维都被林栀这个新颖的构想激活了，顾瑾之团队的成员们也开始踊跃发言，提出各种补充和优化的想法。

　　讨论变得热烈而高效，真正的学术碰撞此刻才正式开始。

　　而沈司珩，这位以“挑刺”为己任的特别顾问，破天荒地没有再提出任何质疑。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大多数时间都落在林栀身上，看着她侃侃而谈，看着她与顾瑾之进行高效的专业交流，看着她眼神发亮地记录下每一个有价值的观点。

　　他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猛兽，收敛了所有的爪牙，只是专注地、近乎贪婪地，欣赏着属于她的舞台和光芒。

　　他甚至发现，看着她和顾瑾之之间那种纯粹基于学术火花的交流，似乎……也没那么刺眼了。

　　当然，前提是，顾瑾之的眼神里，只能有纯粹的学术欣赏。

　　若有半分逾越……

　　沈司珩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芒。那无形的界碑，依然矗立在那里，坚不可摧。

　　会议在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与和谐（？）氛围中接近尾声。初步的方案框架已经确定，后续的细化工作和实验验证也有了明确分工。

　　顾瑾之在做最后总结时，再次郑重地看向林栀：“林小姐，今天你提出的‘决策筛选器’构想，是整个项目的关键转折点。我代表团队，再次表示感谢。期待我们接下来的合作，能碰撞出更多这样的火花。”

　　他的赞美真诚而坦荡。

　　林栀落落大方地回应：“顾教授客气了，是大家共同的智慧。”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感觉像是打了一场漂亮仗，浑身都透着舒爽。一转头，却发现沈司珩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身边。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迫人的低气压早已消散。他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略显沉重的笔记本电脑包。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林栀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沈司珩垂眸，与她对视了一眼，眼神深邃难辨，只淡淡说了一句：

　　“走吧。”

　　没有评价她的表现，没有回应顾瑾之的赞美，只是这两个字。

　　但林栀却莫名地从他这简短的命令和那个接过电脑包的动作里，读出了一种别扭的、笨拙的……认可与支持。

　　她眨了眨眼，心里那点因为大放异彩而产生的得意，悄悄混合进了一丝莫名的甜。

　　她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跟在他身后，走出了会议室。

　　身后，是顾瑾之团队若有所思的目光，以及顾瑾之本人脸上那一抹了然的、带着些许遗憾的复杂笑容。

　　高光属于她。

　　而守护（与独占），属于他。

　　这场学术交锋，没有输家。

　　但有些人心的天平，却在不知不觉中，倾斜得更加明显了。

　　回程的车里，林栀还在兴奋地复盘着会议的细节，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

　　沈司珩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偶尔在她提到关键处时，会几不可察地“嗯”一声，表示在听。

　　直到林栀说到口渴，停下来喝水时，他才忽然睁开眼，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那个筛选器的想法，什么时候有的？”

　　林栀捧着水瓶，歪头想了想：“就……你们俩争得快要打起来的时候，灵光一闪呗！” 她语气带着点小得意，故意调侃道，“怎么样，沈顾问，我这个‘项目负责人’，没给你这位‘最大投资方’丢脸吧？”

　　沈司珩看着她亮晶晶的、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重新闭上眼，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声音低沉地飘出一句：

　　“尚可。”

　　林栀：“……” 又是尚可！

　　她气得鼓起腮帮子，刚想反驳，却听到他紧接着，用更轻的声音，几乎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补充了两个字：

　　“……聪明。”

　　林栀瞬间愣住了。

　　看着男人闭目养神、仿佛什么都没说的侧脸，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然后，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掠过，映亮了她悄然泛红的脸颊。

　　嗯，今天的高光时刻，好像……格外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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