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最后的集结号

　　六月的里斯本，阳光刺眼得像是一把初鞘的匕首。

　　位于奥埃拉什的“足球之城”（Cidade do Futebol）——葡萄牙国家队训练基地，此刻正被数百名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长枪短炮架在铁丝网外，像是一群嗅到了腐肉气息的秃鹫，焦躁地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空气中弥漫着防晒霜、热咖啡和某种名为“质疑”的味道。

　　这届葡萄牙队，在媒体口中，是一支“由于怀旧而拼凑起来的泰坦尼克号”。

　　《马卡报》的头条毫不客气：“41岁的克里斯蒂亚诺，43岁的佩佩。这到底是世界杯的争冠队伍，还是里斯本的高级养老院？”

　　《队报》则更加尖酸：“罗伯托·马丁内斯（葡萄牙主帅）的最大挑战，不是如何赢球，而是如何安抚那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老人，以及那个刚刚在英超杀红了眼的疯子。”

　　没有人看好他们。

　　博彩公司的夺冠赔率榜上，葡萄牙甚至跌出了前五，排在英格兰、法国、巴西、阿根廷和西班牙之后。

　　“来了！”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一辆黑色的奔驰保姆车缓缓驶过安检闸口。车窗贴着深色的防窥膜，但这并不妨碍闪光灯疯狂地闪烁，快门声密集得像是一场暴雨。

　　车门打开。

　　首先伸出来的，是一双没有任何标志、纯黑色的运动鞋。

　　林渊走了下来。

　　他穿着葡萄牙国家队的深红色训练服，但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被那身恐怖的肌肉撑得紧绷，不仅没有丝毫的运动感，反而透着一股穿着防弹衣般的肃杀。

　　他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这群嘈杂的记者。

　　“林！林！”

　　一名《太阳报》的记者拼命把录音笔伸过围栏，大声喊道：“很多人说切尔西的成功是因为你有好的僚机，现在到了国家队，你要带着一群‘老人’踢球，你会感到压力吗？你会为了照顾C罗的情绪而牺牲球权吗？”

　　这是一个典型的陷阱问题。充满了挑衅和恶意。

　　林渊停下了脚步。

　　他摘下墨镜，那双在伊斯坦布尔之夜让整个欧洲胆寒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如同一口深井。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个提问的记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顶级掠食者盯上的兔子。

　　林渊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那个记者，足足看了三秒钟。那种无声的压迫感，让那个记者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答”一声掉在地上。

　　然后，林渊重新戴上墨镜，转身走进了基地大门。

　　一句废话都没有。

　　这种无视，比任何回击都更像一记耳光。

　　……

　　更衣室内，气氛有些古怪。

　　空调开得很足，却吹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沉闷。

　　年轻球员们——贡萨洛·拉莫斯、若昂·内维斯、安东尼奥·席尔瓦等人，正各自坐在角落里刷着手机。屏幕上那些关于“葡萄牙必将小组出局”、“C罗是球队毒瘤”的评论，像是一根根刺，扎在这些年轻人的心头。

　　而在更衣室的最中央，坐着两个人。

　　41岁的C罗，和43岁的佩佩。

　　C罗正赤裸着上身，坐在理疗床上。队医正在给他的右膝盖缠上一层又一层的肌能贴。那条腿上布满了青筋和伤疤，肌肉线条虽然依然清晰，但皮肤的松弛感已经无法掩盖。

　　那是岁月的刻痕。

　　佩佩则在低头擦拭着他的球鞋，光光的脑袋上满是皱纹，像是一尊风化了的罗汉像。

　　这两个人没说话，就像两尊来自旧时代的雕塑，在这个充满胶原蛋白的更衣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砰。”

　　更衣室的大门被推开。

　　林渊走了进来。

　　原本有些窸窣声响的房间，瞬间死寂。

　　林渊把背包扔在自己的柜子里——就在C罗的旁边。他没有立刻换衣服，而是目光如炬地扫视了一圈。

　　他的目光在那些年轻球员躲闪的眼神上停留，又看了一眼那些还没有关掉的手机屏幕。

　　“很好看吗？”

　　林渊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在更衣室里回荡。

　　若昂·内维斯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作为在切尔西被林渊“调教”了一个赛季的小弟，他对这种语气的恐惧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如果你们觉得媒体说得对，大门在那边。”

　　林渊指了指门口，眼神冷漠，“趁着飞机还没起飞，现在滚蛋还来得及。葡萄牙不需要软蛋，更不需要还没上战场就被几篇报道吓破胆的懦夫。”

　　几个年轻球员羞愧地低下了头，默默收起了手机。

　　这时候，原本一直沉默的B费站了起来。作为曾经的大佬之一，他现在的地位有些尴尬，但在林渊面前，他依然保持着敬畏。

　　“林，大家只是有点担心……”B费试图缓和气氛，“毕竟罗尼的身体……”

　　“他的身体怎么了？”

　　林渊直接打断了B费，转过身，看向坐在理疗床上的C罗。

　　C罗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是一双依然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哪怕身体已经生锈，哪怕膝盖积水肿胀，但那个男人的眼神里，依然写着对胜利近乎病态的渴望。

　　这种渴望，林渊懂。

　　“听好了。”

　　林渊转过身，面对着全队。他并没有戴队长袖标（目前名义上的队长还是C罗），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场，让他此刻看起来就像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

　　“我知道外面在说什么。他们说我们老了，说我们慢了，说我们是去美国旅游的。”

　　林渊走到更衣室中央，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这届杯赛里，这间屋子里只能有一种声音。”

　　他竖起一根手指，眼神凶狠得像是一头刚刚出笼的恶狼。

　　“那就是——赢。”

　　“我不管战术板上画的是什么，也不管对手是谁。到了场上，谁敢在对抗时缩脚，我会亲自在更衣室里帮他把腿打断。”

　　说完，林渊走到C罗身边，伸出一只手，重重地拍了拍那个已经不再年轻的肩膀。

　　这一拍，很重。像是某种承诺的交付。

　　“还有。”

　　林渊环视所有人，目光最终停留在几个私下里抱怨过C罗占据首发位置的球员脸上。

　　“罗尼是旗帜。”

　　“谁敢质疑他，就是质疑我。”

　　“谁如果在场上敢不给他传球，或者在他失误的时候摆出一副臭脸……”

　　林渊咧开嘴，露出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那是“暴君”标志性的狞笑。

　　“相信我，我会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更衣室里鸦雀无声。

　　就连一向脾气火爆的佩佩，此刻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林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欣慰。

　　老佩佩知道，这正是这支温吞的葡萄牙队最缺少的东西——匪气，和绝对的强权。

　　“说完了。”

　　林渊脱掉上衣，露出那一身如同铠甲般伤痕累累的肌肉。

　　“现在，换衣服。去训练场，让那些记者看看，什么叫他妈的准备好了。”

　　五分钟后。

　　当葡萄牙全队跑上训练场时，围栏外的记者们惊讶地发现，这支球队的气质变了。

　　刚才还显得有些松散、迷茫的年轻人们，此刻一个个咬着牙，眼神凶狠，奔跑时带着一股不要命的劲头。

　　而跑在队伍最前面的，不再是C罗。

　　是林渊。

　　他像是一台重型坦克，领跑全队。41岁的C罗紧紧跟在他身后半个身位的地方，虽然步频有些吃力，但每一步都踩得无比坚实。

　　阳光下，两个背影——一个正在冉冉升起如日中天，一个正在夕阳下燃烧最后的余晖。

　　但在这一刻，他们重叠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把即将刺向世界的双刃剑。

　　记者群中，一名资深的老记者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林渊回头看了一眼C罗，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守护。

　　“这届世界杯……”老记者看着相机屏幕，喃喃自语，“恐怕要见血了。”

　　真正的集结号，不是吹响的。

　　是用拳头和意志，砸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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