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斯坦布尔之夜（二）

　　中场休息的十五分钟，对于阿塔图尔克球场的数万名球迷来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但对于球场上的二十二名球员而言，那只是一次短暂的喘息，是用来把肺里的浊气排空、把被撞得移位的骨头复位的时间。

　　下半场开始。

　　伊斯坦布尔的夜风似乎停了，空气变得更加凝滞沉重。球场上空的烟火雾气还没完全散去，在泛光灯的照射下，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纱。

　　“哔——”

　　哨声响起。

　　并没有人们预想中的切尔西反扑。相反，阿森纳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在阿尔特塔的指挥下，再一次收紧了那个名为“囚笼”的绞索。

　　赖斯不需要进攻，托马斯不需要组织。这两个身价加起来超过一亿五千万英镑的黑铁塔，此刻的任务只有一个：把林渊困死在中圈。

　　每一次林渊试图接球，赖斯那强壮的身体就会像是一堵墙一样贴上来，那只带着汗水和体温的手臂会死死卡住林渊的腰，哪怕是犯规，也要干扰他的重心。

　　第48分钟，林渊接球转身，被托马斯直接连人带球撞翻。

　　第50分钟，林渊试图长传，赖斯从侧面滑铲，鞋钉刮过林渊的小腿，留下一道血痕。

　　切尔西的进攻便秘了。恩佐拿不到球，奥斯梅恩在前场孤立无援。

　　一种名为“窒息”的感觉，开始在蓝军球员的心头蔓延。

　　第52分钟。

　　灾难，终于降临了。

　　阿森纳在中场断下了加拉格尔的传球。

　　厄德高拿球。这位挪威天才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目光没有看向中路，而是看向了右路。

　　那里，布卡约·萨卡正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潜伏在边线附近。

　　而负责防守他的库库雷利亚，此刻的位置有些靠前。

　　“身后！”

　　林渊在中圈大吼一声。他在【上帝视角】中看到了那条致命的红色轨迹。

　　他想要去补位。

　　但就在他启动的一瞬间，赖斯和托马斯几乎同时做出了反应。两个人一左一右，像是两扇沉重的铁门，直接关门夹击！

　　“嘭！”

　　林渊被硬生生地挡在了原地。这是一次毫无技术含量的肉搏，纯粹是用身体换空间。

　　就是这被延误的一秒钟。

　　厄德高的传球像是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切尔西的左肋部。

　　萨卡启动了。

　　那种爆发力是令人绝望的。库库雷利亚拼命回追，但只能悲哀地看着那个红色的背影越来越远。

　　单刀？不，是大斜线切入！

　　萨卡带球杀入禁区右侧。

　　切尔西的中卫迪萨西慌乱地扑上去封堵。

　　但萨卡太冷静了。他在高速跑动中突然左脚一扣，晃开了迪萨西的重心，闪出了哪怕只有一条缝隙的射门角度。

　　林渊还在中圈挣扎，他推开了赖斯，疯了一样往回跑。

　　但距离太远了。

　　即便他是神，也无法在这一刻跨越这五十米的距离。

　　萨卡起脚了。

　　左脚兜射。

　　皮球划出一道美妙却残忍的弧线，绕过了门将彼得罗维奇的指尖，直奔远角。

　　“唰！”

　　那一刻，对于切尔西球迷来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有那声皮球撞击球网的摩擦声，清晰得像是耳边的惊雷。

　　0:1。

　　阿森纳，进球了。

　　“轰——！！！”

　　下一秒，阿塔图尔克球场被红色的狂潮淹没。

　　萨卡张开双臂，狂奔向角旗区，滑跪在草地上。阿森纳的球员们疯狂地扑向他，赖斯在中圈握紧双拳，冲着天空怒吼，仿佛在宣泄这整个赛季被压制的屈辱。

　　而切尔西这边，一片死寂。

　　库库雷利亚跪在地上，双手抱头。迪萨西茫然地看着大屏幕。恩佐叉着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那种绝望感，比温布利的伤痛还要真实。

　　这是欧冠决赛。

　　先丢球，意味着死亡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林渊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大禁区弧顶外，看着那个还在网窝里滚动的皮球。

　　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混合着眉骨伤口渗出的血丝。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肺部像是吸入了滚烫的沙砾。

　　输了？

　　又要输了吗？

　　“嘿！看来你的笼子钥匙丢了？”

　　赖斯跑过林渊身边去庆祝时，故意放慢了脚步。这位英格兰铁腰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快意，“我说过，今晚我们要把你的嘴撕烂。”

　　林渊没有看他。

　　他慢慢地走向球门。

　　彼得罗维奇正懊恼地把球从网里捡出来，准备大脚踢向中场。

　　“给我。”

　　一只手伸了过来。

　　彼得罗维奇愣了一下，看到了自家队长那张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的脸。

　　林渊一把夺过皮球。

　　那颗欧冠专用的星星球在他手里被捏得有些变形。

　　他转身，抱着球，一步一步走向中圈。

　　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暴怒，也没有冲着队友咆哮。

　　他只是走得很慢，很稳。每一步踩在草皮上，都像是要把这块地踏碎。

　　队友们看着他。恩佐抬起头，奥斯梅恩停下了抱怨。

　　林渊走到中圈，把球重重地按在开球点上。

　　然后，他直起腰，环视了一圈这群已经被丢球打得魂不守舍的队友。

　　“都死绝了吗？”

　　林渊的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欢呼声中，却冷得像是一把冰刀，直接插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才哪到哪。”

　　他指了指记分牌上那个刺眼的 0:1。

　　“只丢了一个球，你们就准备给自己挖坟墓了？”

　　林渊走到恩佐面前，伸手抬起阿根廷人的下巴，强迫他对视。

　　“看着我。”林渊的眼神里燃烧着两团黑色的火焰，“我还没死呢。”

　　他又看向后防线。

　　“把头都给我抬起来！谁要是敢在终场哨响之前露出一副输家的丧气脸，我就先在场上废了他！”

　　这是一次极其粗暴的心理按摩。

　　但在这种绝境下，这就是最好的强心针。

　　切尔西的球员们看着那个站在中圈、如同魔神般屹立不倒的队长，原本涣散的眼神开始重新聚焦。

　　是的。

　　只要那个44号还在，只要那根脊梁骨还没断，这支球队就还没死。

　　林渊转过身，面向阿森纳的半场。

　　赖斯和队友们已经庆祝完毕，回到了位置上。他们的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对冠军的渴望。

　　林渊看着赖斯，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伸出大拇指，在自己的脖子上缓缓划过。

　　割喉礼。

　　“庆祝完了吗？”

　　林渊在心里默念。

　　“那就准备好迎接地狱吧。”

　　穆里尼奥站在场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指关节捏得发白。他看到了林渊的那个动作，也看到了林渊眼底那一抹决绝的疯狂。

　　老帅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助教低声说道：

　　“把战术板扔了吧。”

　　“接下来的比赛，不需要战术了。”

　　“因为我们的暴君，准备把桌子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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