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血色黎明（下）

　　刀锋相撞，火星四溅！

　　李君羡与来袭的死士刚一交手，心中便猛地一沉，暗道不好！

　　这些人的招式或许为了掩饰身份而有所变化，但那股子渗透到骨子里的、千锤百炼的战场杀伐之气，以及彼此间默契到极致的战术配合，绝非寻常江湖死士或家养刺客所能拥有！

　　他们极有可能是军中悍卒，甚至……是常年与异族厮杀、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边军精锐！

　　这个念头让他遍体生寒。若真如此，背后牵扯之广，令人不敢深想！

　　果不其然，双方刚一接触，战况便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

　　金吾卫虽是大唐禁军精锐，选拔严格，但相较于这些真正在血火炼狱中磨砺出来的边军老卒，无论是在搏命的狠辣、时机的把握，还是小范围配合的精妙上，竟然都落了下风！

　　“噗嗤！”

　　“啊！”

　　惨叫声中，金吾卫的好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伤亡速度惊人。

　　李君羡原本还想尽量擒拿活口，拷问幕后主使的念头，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瞬间产生了动摇。

　　面对这样一群武装到牙齿、配合无间且抱着必死之心的军中精锐，想要活捉，简直难如登天！能挡住他们，已属不易！

　　“挡我者死！”

　　一声低沉的厉喝传来，那名死士头领已然突破层层阻拦，手中横刀带着凄厉的风声，直劈李君羡面门！刀势沉猛，一往无前！

　　李君羡眼神一凛，毫不畏惧地挥刀迎上！

　　“铛——！”

　　两柄百炼横刀猛烈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刺眼的火星迸射开来！这是纯粹力量的角力，毫无花哨！

　　李君羡身经百战，臂力过人，略胜一筹，将对方震得微微后撤半步。

　　然而，那死士头领冰冷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厉色。他这一刀看似攻向李君羡，真正的目标却并非杀人！

　　只见他借着对撞之力，身形诡异地一旋，刀锋顺势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并非追斩李君羡，而是狠狠噼砍在了李君羡身后——那扇厚重的大理寺狱入口大门的门闩与锁链之上！

　　“咔嚓！哐当！”

　　木屑纷飞，铁链崩断！沉重的大门被他这蓄谋已久、势大力沉的一刀，生生劈开了一道缝隙！

　　“冲进去！” 死士头领嘶声怒吼。

　　根本无需他再多言，其身后那些如同饿狼般的死士，早已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道缝隙，不顾一切地向大理寺狱内部猛冲进去！

　　他们完全无视了侧翼金吾卫劈砍过来的刀剑，甚至用身体去硬挡，只为给同伴创造突入的机会！

　　那种决绝，那种视死如归的疯狂，让所有目睹的金吾卫都感到一阵心寒！

　　他们的目标明确至极——闯入狱中，找到纥干承基！为此，他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李君羡眼睁睁看着死士鱼贯涌入，目眦欲裂，却一时被那悍勇的头领和几名拼死阻拦的死士缠住，无法第一时间拦截。

　　大理寺狱，这座象征着大唐法度威严的牢笼，就在这黎明将至的时刻，被硬生生用鲜血和钢铁，撕开了一道血腥的口子！

　　那率先冲入大理寺狱的死士，刚踏过门槛，视线尚未适应内部昏暗的光线，一道凌厉无匹的刀光便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自侧面骤然暴起！

　　“噗——！”

　　刀锋入肉的闷响传来，那死士甚至连哼都未能哼出一声，便已身首异处！

　　紧接着，一只穿着军靴的大脚狠狠踹在他的尸体上，将其如同破麻袋般直接踢飞出狱门，重重砸在门外混战的人群中。

　　“哈哈哈！李大哥！俺程处亮来助你！”

　　一声洪亮如钟、带着混不吝劲头的大笑从狱内阴影中炸响！

　　只见一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年轻将领，手持一柄仍在滴血的百炼横刀，大步踏出。

　　正是本该被安排轮值休息的卢国公程知节次子、金吾卫校尉——程处亮！

　　他身后，赫然是数十名早已埋伏在此、刀出鞘弓上弦的大理寺狱卒！

　　李君羡刚奋力挡开面前死士的一记劈砍，见到程处亮竟在此处，先是一惊，随即心头猛地一松，忍不住喝道：

　　“处亮！不是让你换开值守，回去休息吗？！”

　　程处亮挥刀又将一名试图冲进来的死士砍翻在地，咧开大嘴，霸气十足地回道：“换什么值！俺老程家，祖传的脾性，就没有怕死的孬种！听说有架打，俺岂能错过？！”

　　他这话说得粗豪无比，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折的悍勇与义气！

　　李君羡闻言，胸中豪情也被瞬间点燃，大笑一声：“好！好一个卢国公的种！那今日，我们兄弟便会会这群藏头露尾的宵小鼠辈！”

　　“愿随将军死战！” 众将士被程处亮的突然出现和李君羡的豪情所激励，原本因死士强悍而产生的些许阴霾一扫而空，士气陡然回升！

　　他们怒吼着，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程处亮带来的生力军，竟一时间将冲入狱门的死士又给顶了回去，隐隐形成了压制之势！

　　然而，就在这局势似乎将要逆转的关头，异变陡生！

　　那名一直与李君羡缠斗的死士头领，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他猛地发出一声怪啸，身旁几名死士闻声，竟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如同疯虎般用肉身硬生生撞开了一条血路！

　　借助这用同伴性命换来的转瞬空隙，那死士头领身法快如鬼魅，一个贴地疾掠，竟从刀光的缝隙间硬生生挤进了大理寺狱内部！

　　“处亮小心！那人厉害！” 李君羡见状大惊，急忙出声提醒，同时奋力想要冲过去拦截。

　　但已经晚了！

　　程处亮听得李君羡提醒，刚回过神，那死士头领已然如同旋风般扑至他面前！

　　手中那柄狭长的横刀，带着一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惨烈杀气，毫无花巧地直劈而下！速度、力量、角度，均臻至巅峰！

　　程处亮也是猛将之后，反应极快，猛地横刀格挡！

　　“铛——！！！”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碰撞都要响亮、都要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如同烟花般爆散！

　　程处亮成功拦下了这必杀的一刀，但他握刀的右手却是剧震，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顺着刀身传来，整条右臂瞬间酸麻难当，虎口赫然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汩汩流下！

　　他的脸色瞬间一变，脚下“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卸去这股力道，心中骇然：“这厮好大的力气！”

　　仅仅一个照面，悍勇如程处亮，竟已吃亏受伤！

　　那死士头领一招得势，更不停留，冰冷的目光如同扫描般迅速扫过狱内环境，显然在急速寻找纥干承基的关押之处。

　　狱内的局势，因这绝世凶人的闯入，瞬间再次变得岌岌可危！

　　而其展现出的恐怖实力，让牢狱内严阵以待的狱卒们肝胆俱寒，不少人连呼吸的节奏都瞬间错乱，握着兵器的手微微颤抖，竟无人敢第一时间上前阻拦。

　　死士头领面巾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不屑的轻笑，如此土鸡瓦狗，也敢拦路？

　　他不再理会暂时失去战斗力的程处亮，抬脚便欲向牢狱深处冲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狗贼！吃你程爷爷一刀！”

　　只听程处亮一声怒咆，他竟强忍右臂剧痛和虎口崩裂的鲜血，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柄沉重的百炼横刀当作投掷武器，脱手甩出！

　　刀身化作一道银色闪电，带着凄厉的风声，直射死士头领后心！

　　这一掷，毫无章法，纯属战场搏命的野路子，却胜在出其不意，狠辣决绝！

　　死士头领听得背后恶风不善，心中一惊，不得不放弃前冲之势，身形极其诡异地向侧面一扭一旋！

　　“嗖——！”

　　寒刀擦着他的肋部飞过，“夺”的一声深深钉入对面的土石墙壁之中，刀柄兀自剧烈震颤！

　　虽未伤及分毫，但这猝不及防的一击，终究是成功地拖延了他片刻！

　　而这片刻，对于顶尖高手而言，已足够改变战局！

　　“休得猖狂！”

　　一声饱含怒意的暴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李君羡终于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不顾左臂伤口崩裂、鲜血浸透半幅衣袖，如同猛虎下山般冲杀而入！

　　他手中横刀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取死士头领脖颈，逼得他不得不回身全力格挡！

　　“铛！”

　　又是一次毫无花哨的硬撼！两人刀锋相抵，目光在空中碰撞，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战局的核心，瞬间从大理寺狱外，转移到了这阴暗、狭窄、充斥着血腥与霉味的牢狱之内！

　　“杀！”

　　“挡住他们！”

　　随着双方主将的再次交锋，残存的金吾卫、狱卒与后续冲入的死士们也在这有限的空间内展开了更加惨烈的厮杀！

　　刀光剑影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疯狂闪烁，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怒吼声、垂死哀嚎声在四壁间来回撞击、放大，震耳欲聋！

　　鲜血不断泼洒在冰冷的地面、墙壁甚至牢房门栏上，迅速汇聚成一片片粘稠的暗红。不断有人倒下，尸体绊倒了后来者，伤者的呻吟淹没在更激烈的喊杀声中。

　　这大理寺狱，此刻已不再是维护法度的监牢，而是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吞噬生命的血肉炼狱！

　　每一寸空间都在进行着最原始、最残酷的搏杀，而李君羡与那死士头领的对决，则决定着这场血腥冲突的最终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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