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斩草除根的余党清算

　　盛夏的雷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只留下被洗涤一新的宫宇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潮湿土腥气。

　　然而，皇城之内，另一场更为酷烈、更为彻底的风暴，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而来。权力的宝座之下，从来都需要用敌人的尸骨来夯实根基。

　　沈如晦与萧珣深谙此道，宫变的胜利，仅仅是开始，斩草除根，方能永绝后患。

　　养心殿的东暖阁，如今已成了实际上的决策中心。皇帝萧昱“安心静养”，所有的奏报、诏令皆由此出。

　　此刻，萧珣与沈如晦正隔着一张紫檀木大案对坐，案上堆满了卷宗与名册。萧珣一身摄政王常服，玄色织金，衬得他面容冷峻，眸光锐利。沈如晦则是一身较为简便的皇贵妃常服，绯色罗裙，未戴沉重凤冠，只簪着那支羊脂玉簪，神色沉静，指尖正划过一份长长的名单。

　　“王诠及其核心党羽十七人，证据确凿，皆已下诏狱，等候三司会审。”萧珣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铁血的味道。

　　“其家产，正在查抄。”他补充道。

　　沈如晦微微颔首，目光并未离开名单：“这些人，盘踞朝堂多年，党羽遍布六部。”

　　“仅处置核心，恐有余孽死灰复燃。”她抬眸，语气不疾不徐。

　　萧珣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自然。依附王诠、在宫变中有异动、或平日劣迹斑斑者，共计四十三名官员，已拟定罢黜名单。”

　　“其家产充公，族中子弟，五代之内不得入仕。”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他递过另一份奏报，上面罗列着详细的罪名与处置方式。这是一场对丞相势力自上而下、刮骨疗毒式的彻底清洗。朝堂之上，将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换血。

　　“如此，前朝可暂定。”沈如晦放下名单，抬眸看向萧珣。

　　“后宫，也该清算了。”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萧珣看着她，目光在她发间的玉簪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开：“后宫之事，由你全权处置。”

　　“不必事事向我禀报。”他补充道。

　　沈如晦颔首：“谢摄政王信任。”

　　“我会让内务府与宗人府配合。”她又道。

　　萧珣淡淡道：“嗯。”

　　德宁宫内，一片死寂。昔日因孕育皇长子而煊赫一时的宫殿，如今门庭冷落，连宫人都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丝毫声响。陈氏，曾经的陈贵妃，如今的陈贵人，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素白中衣，呆呆地坐在窗边。窗外是被雨水打落一地的残花，如同她凋零的命运。

　　宫变失败的消息传来时，她就知道，自己完了。兄长被牵连下狱，母家势力土崩瓦解，皇长子被迁出，她被困在这冰冷的宫殿里，如同待宰的羔羊。

　　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溜进来，将一张揉皱的小纸条塞进她手里，又迅速消失。陈氏颤抖着打开，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林将军……狱中‘暴毙’。”

　　轰隆！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兄长……死了？不是审问，而是直接“暴毙”！这是萧珣和沈如晦的手段！他们根本不会给她、给林家任何喘息的机会！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想起自己曾经的野心，想起对沈如晦的屡次打压，想起与丞相的合谋……如今，报应来了。

　　她踉跄着站起身，走到殿中梁下，解下腰间的素白绸带，搬来绣墩。动作缓慢而僵硬，眼中是一片死灰般的麻木。

　　“沈如晦……萧珣……”她对着空气，发出如同诅咒般的低喃。

　　“你们……不得好死……”她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绸带抛过房梁，打了个死结，毫不犹豫地将脖颈套了进去，踢开了脚下的绣墩。

　　身体悬空，窒息感瞬间袭来。她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最终归于沉寂。只有那素白的身影，在空荡的殿宇中，微微晃动着。

　　消息传到淑宁宫时，沈如晦正在批阅内务府关于清算丽妃苏氏母家财产的报告。

　　阿檀低声道：“娘娘，德宁宫传来消息。”

　　“陈贵人……自缢了。”她语气谨慎。

　　沈如晦执笔的手未有丝毫停顿，朱笔在纸上划下一个清晰的叉，语气淡漠：“知道了。”

　　“按宫规，以贵人礼制下葬，不得入妃陵。”她吩咐道。

　　“告知其母家，不得喧哗。”她补充道。

　　“是。”阿檀应声。

　　“那……冷宫那边？”阿檀犹豫了一下，又问。

　　沈如晦终于搁下笔，抬起眼，眸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丽妃苏晚晴，那个曾经张扬跋扈、屡次挑衅于她，甚至参与谋害萧珣的女人，也该有个了结了。”

　　“备轿，去北宫。”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袖。

　　“是，娘娘。”阿檀立刻应声。

　　北宫冷宫，荒草萋萋，宫墙斑驳，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与淑宁宫的富丽堂皇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沈如晦并未踏入那污秽的殿内，只站在庭院中，阳光透过残破的窗棂，照亮了她身上华贵的绯色宫装，与这环境的破败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名太监将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苏晚晴从里面拖了出来，扔在沈如晦面前的石板上。昔日明艳张扬的丽妃，如今已是疯疯癫癫，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当她看到逆光而立的沈如晦时，浑浊的眼珠似乎凝聚了一瞬，爆发出强烈的恨意与恐惧。

　　“是你！沈如晦！”她尖声叫道。

　　“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她挣扎着想要扑过来，却被太监死死按住。

　　沈如晦垂眸看着她，如同看一只挣扎的蝼蚁，声音平静无波：“苏晚晴，你勾结前朝，谋害亲王，罪无可赦。”

　　“我没有！是你害我！”苏晚晴嘶吼。

　　“是你散布谣言！是你抢走了皇上！”她涕泪横流。

　　沈如晦不再与她多言，对身旁的阿檀微微颔首：“赐酒。”

　　阿檀端着一个托盘上前，上面放着一只酒壶和一只白玉酒杯。她将酒杯斟满，澄澈的酒液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苏氏，皇贵妃娘娘赐酒，上路吧。”阿檀的声音冰冷。

　　苏晚晴看着那杯酒，浑身剧烈颤抖起来，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不……我不要死！”她拼命向后缩。

　　“皇上！皇上救我！父亲！父亲救我啊！”她哭喊哀求。

　　“沈如晦！不，皇贵妃娘娘！我错了！”她突然改口，语气卑微。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我！饶了我这条贱命吧！”她连连叩首。

　　“我愿意做牛做马……”她声音哽咽。

　　沈如晦眼神未有丝毫动摇，只淡淡道：“灌下去。”

　　两名太监立刻上前，一人掰开苏晚晴的嘴，另一人拿起酒杯，毫不犹豫地将那杯毒酒尽数灌入她的喉咙。

　　“呃……咳咳……”苏晚晴剧烈地咳嗽着，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

　　面色迅速变得青紫，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不过片刻，便再无声息，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沈如晦静静地看着，直到她彻底断气，才缓缓转身：“处理干净。”

　　她对着守候的宫人吩咐了一句，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步出北宫冷宫，盛夏的阳光刺眼而灼热，将她身后的阴暗与死亡隔绝开来。后宫之中，最后一个明面上的敌人，也被彻底清除。

　　当晚，摄政王府书房。

　　萧珣听完影一关于后宫清算的禀报，面上无喜无悲。

　　“陈氏自缢，苏氏赐死。”影一总结道。

　　萧珣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上。

　　他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也是最快稳定局势的方式。沈如晦的手段，干脆利落，不留后患。

　　“朝中清算已近尾声，空缺职位，需尽快拟定人选补上。”他转回话题，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是，王爷。吏部与翰林院已在遴选。”影一躬身。

　　“优先忠诚可靠者，资历可放宽。”萧珣道。

　　“属下明白。”影一应声。

　　“王爷，还有一事。”影一低声道。

　　“三皇子……如今养在南三所，由嬷嬷照看。”他汇报。

　　“皇贵妃娘娘吩咐，一切用度照旧，护卫……增加了我们的人。”他补充。

　　萧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个孩子，是皇兄的骨血，也是潜在的风险。”

　　“沈如晦此举，既是履行对皇帝的承诺，也是将这孩子牢牢控在手中，杜绝任何有心人利用的可能。”他分析道。

　　“知道了。”萧珣挥挥手。

　　“按皇贵妃的意思办。”他淡淡道。

　　“是。”影一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萧珣独自立于窗前，脑海中浮现出沈如晦沉静的眉眼，以及她发间那支熟悉的玉簪。他们联手，以铁血手腕，几乎将朝堂后宫反对势力一扫而空。前路似乎平坦了许多，但他们彼此都清楚，权力的巅峰之上，从来都是孤寒之地，而他们之间那复杂难言的关系，亦是这新格局中，最不确定的变数。

　　斩草除根，清算已毕。一个属于萧珣与沈如晦的时代，正式拉开了序幕。而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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