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山门无锁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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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方向我不看也知道有什么。

  停尸房的冷柜早就断了电,里面的“住户”比活人干净。

  我没顺着藤蔓的指引去翻旧账,而是转过身,一步步走向了野人山的隘口。

  这地方是个风口,风硬得像刀片子刮脸。

  我站在那个将近七十度的土坡顶上,脚下的黄土松垮垮的,稍微一用力就往下掉渣。

  七年前的一个雷雨夜,我就是把自己团成个球,从这儿一路滚下去的。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越狱的英雄,后来才知道,我是个把自己摔进更深地狱的傻子。

  乱石堆里,半截锈成铁渣的栏杆还死死卡在岩石缝里,那是当年我拆了床架做的撬棍。

  我弯腰把它抠出来,手心立马沾了一层红褐色的锈粉,腥气冲鼻,跟干了的血一个味儿。

  这玩意儿本来应该带回去供起来,或者干脆当个战利品。

  但我只是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轻得像根枯枝。

  随手找了个背阴的岩石缝,我把这半截烂铁塞了进去,用力推到最深处。

  以前我总想着要把这根刺拔出来,现在才明白,有些东西就得烂在泥里,它才是这座山的一部分。

  身后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阿竹这丫头到底是年轻,一路小跑追上来,脸都不带红的,就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坡底。

  “那块布呢?”她指着刚才那只乌鸦飞走的方向,语气里透着股不甘心,“那是你妹裙子上的,怎么能扔这儿?”

  我顺着她的手往下看。

  坡底的一株老榆树下,那只乌鸦早就不见了。

  那块带着蕾丝花边的蓝布条,正摊在一处微微隆起的蚁穴旁边。

  几百只个头硕大的黑工蚁排成了一条黑线,跟搬运口粮似的,正喊着号子把那块布往地底下拖。

  “别去抢。”我拉住想往下滑的阿竹,“那是好东西。”

  “那是遗物!”

  “那就是块布。”我蹲下来,看着那抹蓝色一点点消失在黑漆漆的洞口,“给蚂蚁垫了窝,明年这一窝新孵出来的飞蚁,翅膀尖上没准就能带点天青色。这不比锁在柜子里发霉强?”

  阿竹愣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把衣角攥得死紧。

  这时候,山坳里突然起了一阵怪风。

  这风不是直着吹的,是打着旋儿从下往上卷。

  隘口两侧那些不知长了几百年的古藤被风卷得哗哗作响,几十根粗壮的藤蔓像是活蛇一样纠缠在一起,眨眼间就在半空中搭出了一个拱门的形状。

  阿竹“咦”了一声,往后退了半步:“这形状……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这纹路走向,跟刚才我在档案室看到的那个……安宁病院地下三层的通风管道图一模一样!”

  她猛地转头看我,眼睛亮得吓人:“这是老鼠们留下的暗号!它们当年就是顺着这路线给你送吃的?这是它们在给你送行!”

  我瞥了一眼那个所谓的“地图”,眼皮都没抬一下。

  “行了,别在那儿过度解读。”我拍了拍裤腿上的土,“那图纸我背了三年,早就连着馒头渣一起咽进胃里消化完了。现在这就是个烂藤条架子,过两天还得被虫蛀。”

  我不信神迹,我只信因果。

  这藤蔓长成这样,不过是因为地下的湿气顺着当年的风道往上涌,根系追着水走罢了。

  天色暗得有些快,像是有人在头顶泼了一盆墨。

  阿竹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核桃。

  那核桃被盘得油光锃亮,上面雕着一直没尾巴的老鼠,刻工极好,连胡须都根根分明。

  “这是老皮走之前让我转交给你的。”她把核桃递到我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它说这是‘兽王哨’,吹一声,方圆五里的走兽都得来听令。它说你以后走江湖,万一遇到硬茬子,这就是保命符。”

  我接过来。

  核桃在手里温润得很,那是老皮那只胖耗子无数次摩挲留下的体温。

  放到嘴边试了试,那上面的气孔位置很刁钻,一看就是懂行的人——或者鼠——弄出来的。

  “听着挺牛逼。”我笑了笑。

  然后手腕一抖,那枚所谓的“兽王哨”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直愣愣地坠向深不见底的山谷。

  “哎你——!”阿竹急得差点跳起来去抓。

  几秒钟后,下面传来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那核桃大概是砸在岩壁上了,瞬间粉身碎骨,连个回音都没留下来。

  “它说能唤百兽,那是它的本事,不是我的。”我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头也不回地往回走,“我要是连自保都得靠吹哨子摇人,这地仙修得也太跌份了。再说,真要是朋友,不用吹哨子也会来;要是想吃你的,吹破喉咙它也是把你当外卖。”

  阿竹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来。

  回听语园的路不太好走,全是积年的腐叶。

  走着走着,阿竹的视线突然死死定在我的腰上。

  刚才那个灰鼠皮囊的系带断了,我顺手在路边扯了根柔韧的猫尾草重新系上。

  “你这结……”阿竹指着那个复杂的绳结,表情有点古怪,“左两圈,右反扣,最后回拉藏线。这是安宁病院那些护工专门用来捆精神病约束衣的‘死扣’,越挣扎越紧,除了用剪刀根本解不开。”

  我低头看了一眼。

  手指僵了一下。

  这是肌肉记忆,七年了,看多了那些护工的手法,我也学会了怎么把东西捆得让人绝望。

  “习惯这玩意儿,真他妈吓人。”

  我没解开那个结,而是把手伸进裤兜,摸到了最后一粒还没来得及扔掉的药片。

  那是那种铝箔包装的强效镇定剂。

  我停下脚步,用脚尖在路边那堆发黑湿滑的腐叶里踢出一个小坑。

  药片被我弹了进去。

  昏暗的天光下,铝箔纸反光的一瞬间,我看见上面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缩写——那是当年我的主治医生,那个只要我一说真话就给我加大剂量的混蛋。

  一脚踩上去,烂泥瞬间把那点反光吞得干干净净。

  “走了。”

  空气里的湿度大得让人胸闷,我的左膝盖——当年摔断的那条腿——开始隐隐作痛,骨头缝里像是钻进了几只蚂蚁在啃。

  这是老伤,也是最准的天气预报。

  我抬头看了一眼听语园那高高翘起的飞檐,那边的一片瓦松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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