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那么……解释

　　过云宗宗主刘天雪，元灵巅峰修为，虽然和他相差一个多境界，但是气势上却因为初步觉醒了辰彦的灵魂而稳压他一头，此时她端坐主位。她是肖厉指定的继承人，执掌宗门近十年，虽未达到肖厉当年的高度，却也稳住了过云宗的基业。她的“灵瞳”能窥见修士体内灵脉运行、情绪波动乃至神魂涟漪。

　　而立于其侧的彭言墨长老，目光沉静如渊，仿佛能看透人心。

　　百丈距离，他走了整整一百零八步。这个数字在过云宗有特殊含义，代表周天星宿之数，也象征着一套完整的审讯流程。当他停在殿心那朵寒玉雕成的九瓣莲花纹中央时，两侧墙壁上的长明灯依次亮起，七十二盏，每盏灯的火焰都是冰冷的湛蓝色。

　　主位上，刘天雪端坐如山。

　　她今日未着宗主冠服，只一袭简单的苍青色常衣，长发以木簪束起，露出清瘦但线条分明的侧脸。数年前她接任宗主时便是这般模样，数年后岁月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有那双眼睛里的沉淀越来越深，深得像能把光都吸进去的渊潭。

　　彭言墨立于其侧，一袭月白长裙，裙摆绣着过云宗独有的流云逐月纹。她双手拢在袖中，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目光落在风向身上时，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却让他感觉皮肤上有细密的刺痛感。

　　那是灵压无意识的外泄。

　　元虚境对元虚境，本该旗鼓相当。但风向此刻将修为被自然压制，如同在滔天巨浪中驾一叶扁舟，稍有不慎便会舟毁人亡。

　　“见过宗主、言墨长老。”风向躬身行礼，腰弯到标准的三分弧度，手臂抬起的高度、双手交叠的位置都符合宗门礼仪规范。他的声音平稳清晰，既不过分卑微，也不显得倨傲，正是最适合内务执事的语调。

　　殿内一片寂静。

　　长明灯的冷焰无声燃烧，光线在寒玉地面上折射出诡异的波纹。空气凝滞得像是化为了某种半固态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需要刻意用力。风向保持躬身姿势，目光落在自己鞋尖前半寸的地砖上，那里有一道极细微的裂纹，长不过半指，宽不及发丝——他三年前就注意到这道裂纹，还曾上报工务堂请求修补，但至今未处理。

　　“免礼。”

　　刘天雪的声音响起，平直得不带任何起伏，就像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物资清单。但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字，让殿内的凝滞感骤然加剧，风向甚至听见自己骨骼在灵压下发出的细微咯吱声——这是修为被压制的后果。

　　他直起身，依旧垂着眼。

　　“你可知，为何召你前来？”彭言墨开口。

　　她的语调不高，每个字的音调都落在固定的频率上，像是用尺子量过般精准。这不是询问，而是某种宣告的开端。风向感觉到有微不可察的神念扫过全身，从头顶百会穴到足底涌泉穴，每一寸经络、每一个窍穴都被仔细探查。

　　他体内运转的“巽风诀”自主加速，在经脉中奔涌循环，这是修炼者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但他必须控制灵力的强度，来让自己保持修为被压制后的平衡——如溪流般在十二条主脉中流淌，虽然微弱，却异常精纯。

　　风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而是眼神怔怔望着前方，此刻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

　　声音干涩了一瞬，他立即调整呼吸，让接下来的话语恢复平稳：“今日辰时三刻接到传讯符，命我巳时正刻至长老殿候命。传讯符是内务堂制式，印鉴为长老殿专用，符合宗门规程。属下不敢怠慢，处理完手中急务便即刻前来，途中未与任何人交谈，也未在任何地点停留。”

　　这是标准的事务性回应，包含时间、依据、行动轨迹，便于上级核查。也是他百年工作养成的习惯。

　　彭言墨缓缓踱步。

　　她的脚步声极轻，落在寒玉砖上几乎无声，但风向能清晰感觉到她移动的轨迹——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皮肤对灵压变化的感知。彭言墨停在他面前三步处，这个距离刚好处于安全警戒线边缘，既不会让被询问者感到过度压迫，又能随时出手制敌。

　　“寂灭尊者尸身失踪一事，你可曾听闻？”

　　风向心头一紧。

　　该来的终究来了。

　　“略有耳闻。”他谨慎选择措辞，“三日前，巡逻弟子在南境雾隐山谷发现寂灭尊者死亡之地，尊者尸身竟完好，体内尚存一缕未散道韵。由七苓军接引至上界，昨日却听说，尸身在七苓军驻地内失踪。”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事已列为甲级机密，除宗主、长老会七位常任长老及内务堂三名主事外，其余人等仅知‘有要物失窃’。属下因职责所需，知晓部分详情，但未参与调查。”

　　这都是事实。

　　作为内务执事，他有权调阅甲级以下所有档案，也有义务在紧急情况下协调各部门资源。昨日七苓军驻地封锁时，正是他签署调令，从库房调出三百张封禁符、七十二面阵旗支援。整个过程合乎规程，每一道手续都有记录可查。

　　“七苓军驻地守卫森严。”彭言墨的声音近在咫尺，“外围有三重侦测阵法，分别为‘灵息辨邪阵’、‘神魂感应阵’、‘虚实镜像阵’。内围有十二队守卫轮值，每队七人，皆为破神以上修为，队长更是一名神灵境。核心禁地另有四位神统供奉坐镇，每三个时辰轮换一次神识覆盖。”

　　她每说一句，风向的心就沉一分。

　　这些守卫细节属于宗门机密，通常只有负责布防的长老和七苓军统领知晓。彭言墨在此详述，绝非闲聊。

　　“如此布置，莫说活人，便是一只未经标记的飞蛾，一缕未经许可的神念，都难入其内。”彭言墨停顿，“可偏偏，一具尸体消失了。一具被十七道封禁符箓镇压、置于八门锁灵阵核心、由四位上界神将境修士神识交叉监控的尸体，在昨日戌时三刻至亥时正刻这半个时辰内，凭空消失。”

　　风向感到后背渗出冷汗。

　　他强迫自己保持呼吸平稳，但体内灵力运转已经出现细微紊乱。平衡修为本就艰难，此刻在元虚境中期的灵压面前，他必须更加小心。

　　“七苓军内部自查三遍，未发现守卫失职。阵法记录完整，未遭破坏或干扰。四位供奉的神识日志也显示，那半个时辰内禁地无任何异常灵波。”彭言墨绕到他身侧，“所有线索都断了，只剩下一处。”

　　她停下脚步。

　　“天机阁三长老亲自出手，以‘溯光阴’神通回照现场，追踪尸身残留的气息轨迹。那缕气息在禁地内凭空消失，却在驻地外围三里处的老槐树下重现，然后向北遁行十七里，消失在黑风峡入口。”

　　风向的指尖开始发凉。

　　“天机阁继续追索，动用了三件上古遗物，终于在黑风峡深处一面岩壁上，提取到一道极淡的灵息印记。”彭言墨的声音冷了下来，“那道印记只存在了不到一炷香时间，之后便自我消散，但残留的结构特征，被‘万象镜’完整记录。”

　　她转过身，直面风向。

　　“是你的巽风印。”

　　风向浑身剧震。

　　他猛地抬头，眼中真实的错愕如潮水般涌出：“不可能！言墨长老明鉴，巽风印是属下独创的隐匿传讯之法，的确只有我能布设。但自从三年前那次遇袭后，我便立下心魔大誓，绝不将此术外传，也绝不用于宗门之外的事务！这三年间，我只在三次紧急物资调运中使用过巽风印标记路径，每次使用皆有记录报备，宗主可查——”

　　“我们查了。”刘天雪终于开口。

　　她依然端坐主位，手指在案几上轻轻一点。一张半透明的光影图卷在殿心展开，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灵息流动的轨迹、时间节点、能量强度。图卷中央，一道淡青色的印记被高亮标注，其结构复杂精妙，由三百六十个基础符文嵌套组成，核心处有一个独特的风旋纹——那是风向独创的标识。

　　“这是万象镜复现的印记结构。”刘天雪的声音毫无波澜，“与你三日前提交的内务堂备案记录比对，相似度九成八。与你去年的两次使用记录比对，相似度九成九。与你上月调运北海玄铁时留下的印记比对——”

　　她顿了顿。

　　“完全一致。”

　　风向踉跄后退半步，脸色苍白如纸。

　　寒玉地面的寒意透过鞋底直窜脊椎，他感到四肢开始麻木，不是寒冷所致，而是某种深层次的恐惧在瓦解他的控制力。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不可能...”他嘶声道，这次是真的慌乱，“我上月确实去北海调运玄铁，但路线是走东线官道，从未靠近黑风峡！黑风峡在南境西侧，两地相隔三千里，我怎么可能——”

　　“你有分身之术吗？”彭言墨问。

　　“属下元虚修为，何来分身神通？”风向咬牙坚持伪装。

　　“你有双生兄弟吗？”

　　“家父早亡，家母独子，由肖宗主养大成人。”

　　“那么，”刘天雪缓缓站起，“解释。”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殿内灵压陡然暴涨。七十二盏长明灯的火焰同时向刘天雪的方向倾斜，寒玉地面上的阵纹逐一亮起湛蓝光芒，空气中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灵光涟漪。风向感到双肩仿佛压上了两座大山，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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