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录音带

　　深秋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晚风眠”工作室的玻璃上，噼啪作响。林晚收拾好画具，正准备关窗，却见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她吓得手一抖，画笔掉在地上，滚到了桌角。

　　“什么鬼天气！”小夏咒骂了一声，匆匆收拾东西，“晚晚，我得赶紧走了，我妈催我回家吃饭。你也早点关店吧，别等陆沉了，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林晚点点头，送走小夏，独自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雨幕。她本想等陆沉来接她——自从上次美术馆的风波后，陆沉总会在下班时顺路送她回家。但这场雨太大了，她拿起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却发现手机电量只剩10%，只能作罢。

　　她叹了口气，决定冒雨回家。刚走到楼下，一阵狂风卷着暴雨袭来，瞬间淋湿了她的头发和外套。她尖叫一声，慌忙躲进旁边一栋公寓的门廊下。这才发现，这里竟是陆沉住的公寓楼。

　　她犹豫了一下，想起陆沉曾说过，这栋楼离“晚风眠”很近，方便他加班后回家。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的迹象。林晚抱着画夹，缩在门廊角落，冷得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公寓大门“滴”的一声打开，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大叔探出头：“姑娘，你是不是没带伞？外面雨太大了，进来躲躲吧。”

　　林晚感激地笑了笑，跟着大叔进了大厅。暖气扑面而来，她搓了搓冻僵的手，看着电梯按钮，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陆沉家所在的楼层——那是她上次送文件时无意中记住的。

　　电梯缓缓上升，林晚的心跳越来越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去，也许只是想找个地方吹干头发，也许……是潜意识里想靠近他。

　　走到陆沉家门口，她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发现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她愣住了，难道陆沉在家？

　　“陆沉？”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门。玄关很宽敞，地面铺着深色的木地板，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屋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她换了鞋，走进客厅，看到沙发上搭着一件湿漉漉的外套，正是陆沉今天穿的那件。

　　他应该是刚回来，可能在洗澡？林晚想着，准备在沙发上等他。这时，她看到书房的门也开着，里面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鬼使神差地，她走到书房门口。然后，她彻底惊呆了。

　　书房的一面墙上，没有书架，没有文件柜，而是密密麻麻地贴满了东西——全是她的插画作品。从大学时稚嫩的速写，到后来获奖的作品，甚至是她随手发在社交平台上的草稿，都被打印出来，整齐地排列着。旁边还贴着一些剪报，是关于她获奖的报道，以及她常去的那家便利店的收据，上面还有她随手画的小猫涂鸦。

　　林晚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画，有些她自己都快忘了，他是怎么收集到的？

　　她颤抖着走进书房，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里放着一个老式的录音笔，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陆沉的字迹：“林晚，2024年5月12日，凌晨三点。”

　　她记得那天，她因为工作室资金链断裂，又被甲方刁难，熬夜赶稿时发烧，迷迷糊糊中错拨了电话，对着电话那头哭诉了三个小时。她一直以为自己打给了小夏，后来陆沉“路过”送药，她还以为是巧合。

　　难道……

　　她颤抖着拿起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小夏……工作室要倒闭了，我画的画也没人喜欢……”是她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疲惫。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她的哭泣声和电话那头轻微的呼吸声。

　　“……其实，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没用，为什么别人都能成功，我却不行……”

　　“……我好害怕，小夏……”

　　录音里，她断断续续地哭诉着，而电话那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林晚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原来那天接电话的不是小夏，是陆沉。他听了三个小时，然后连夜开车到她楼下，第二天还假装路过送药。

　　“那些画，是我攒了十年的心事。”

　　陆沉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

　　林晚猛地回头，看到陆沉站在门口，头发还湿着，显然刚洗完澡。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家居服，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陆总，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慌乱，还有一丝被撞破心事的窘迫。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沉重。林晚看着满墙的画，又看看手中的录音笔，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匿名的委托、书店的偶遇、暴雨天的接送、画室的关注……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陆沉……”林晚的声音哽咽，“这些……都是你……”

　　陆沉走进来，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他看着满墙的画，又看看她通红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说：“嗯。”

　　简单的一个字，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林晚心上。她想起这十年，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对他的心意一无所知，而他却在背后默默关注了她这么久，收集了她所有的痕迹，甚至珍藏着她最脆弱时的哭诉。

　　“为什么……”林晚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沉看着她，眼神温柔又痛苦：“我怕……怕吓到你，怕你躲得更远。”

　　他伸出手，似乎想帮她擦去眼泪，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只是低声说：“林晚，我……”

　　林晚却突然后退一步，摇着头，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十年的暗恋，满墙的心事，还有那长达三小时的沉默倾听……这一切都太沉重了，让她感到窒息。

　　“对不起……陆沉……”她把录音笔放在桌上，转身就往外跑，“我先走了……”

　　“林晚！”陆沉想拉住她，却只抓到一片空气。

　　林晚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公寓，冲进了外面的暴雨中。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她，却浇不灭她心中的震惊和慌乱。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沉，如何面对这十年的深情。

　　陆沉站在书房门口，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又看看满墙的画，拳头紧紧攥起。他知道自己搞砸了，不该让她以这种方式发现一切。

　　窗外的雨还在下，仿佛要将整个城市淹没。而陆沉的心里，也下着一场瓢泼大雨，浇灭了他小心翼翼守护了十年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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