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双面演绎23

　　韩东重新恢复了冷静，他站在几个迅速移动过来用身体作为盾牌的“镜像守卫”身后，看着在柱子和操作台后躲避、反击、却明显陷入绝境的动作小队，还有那个在疯狂破坏的“零号”，以及惊魂未定的陈默。

　　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智性的、掌控一切的表情，甚至带着一丝欣赏实验现象般的兴味。

　　“不错的变量。”他轻声自语，然后提高了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那么，第二阶段测试，开始。”

　　“让我看看，在真正的绝境中，‘原型’与‘残次品’，究竟能迸发出多少……有趣的数据。”

　　他抬手，再次在虚空中一点。

　　整个大厅的地面，突然开始震动！地板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如同花瓣般裂开、下降！

　　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隐约传来的、更加巨大而恐怖的……机械运转声。

　　地面撕裂的轰鸣吞没了一切。陈默脚下骤然一空，失重感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攥住心脏，狠狠向下拖拽！视野被翻滚的黑暗和碎片占据，耳边是碎石撞击、金属扭曲、以及无数惊呼与闷哼的混合噪音，还有那从深渊底部传来的、越来越近的、令人牙酸的巨型机械运转声！

　　他无法控制身体，只能拼命蜷缩，护住头颈要害。防弹背心和战术服在粗糙的断面和飞溅的碎片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砰！”

　　身体重重砸在某个坚硬的、倾斜的金属表面上，顺着斜坡向下翻滚、滑落，直到被一根粗大的管道挡住才停下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左臂伤口崩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嘴里全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甩掉头上的灰尘和碎石。应急照明系统的幽绿光芒从高处断断续续地照下来，勾勒出一个庞大、复杂、冰冷得如同巨兽内脏的地下空间。

　　这里比上面的实验室大厅更加宏伟，也更加非人。高耸的合金支架像巨树的枝干，支撑着望不到顶的穹顶。无数粗细不一、颜色各异的管道和线缆如同血管和神经，密集地缠绕、延伸，没入黑暗深处。空气中充斥着高压电流的嗡鸣、液压系统的嘶响、还有大型泵机低沉的、永不停歇的搏动声。浓烈的臭氧、机油、以及一种类似培养液加速腐败的甜腥气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工业化的死亡气息。

　　他们坠落的地方，似乎是这个巨型地下设施的中层检修平台。平台由网格状的金属板搭建，下面可以看到更深处的、发出各种诡异光芒的机械结构。

　　“灰狼！幽灵！剃刀！巨石！”陈默对着喉咙下的麦克风嘶声呼喊，只有一片沙沙的电流干扰声。通讯彻底中断了。

　　他环顾四周。平台上散落着掉落的装备、破碎的仪器外壳，还有……血迹。不远处，剃刀蜷缩在一个翻倒的控制台后面，一动不动。巨石被一根断裂的钢梁压住了半边身体，正在奋力挣扎。灰狼和幽灵不见踪影，可能掉到了更下方。

　　而那些“镜像守卫”……他们似乎早有准备，坠落时动作整齐划一，利用平台边缘的扶手和结构缓冲，此刻正迅速从几个方向集结，冰冷的目光穿过幽绿的光线，再次锁定了幸存者。

　　疤面……那个持枪的疤面，也站了起来，就在陈默左侧十几米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的坠落只是一次普通的移动。他手中的武器依旧稳稳对准陈默。

　　更远处，平台边缘，那个狂暴的“零号”也爬了起来。他身上临时拼凑的装甲在坠落中破损更严重，露出更多非人的机械和血肉混合结构，有些地方还在冒着电火花和黑色的油液。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反而被这混乱和破坏进一步激发了凶性，独眼中闪烁着更加狂乱的红光，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咆哮，环视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镜像守卫”，也包括陈默他们。

　　三方对峙。不，是四方，如果算上那个可能隐藏在暗处、放出了“零号”的神秘人的话。

　　“目标：清除入侵者及不稳定变量（指向‘零号’）。优先级：原型体。”一个冰冷、缺乏抑扬顿挫的电子合成音，忽然从头顶的扩音器中响起，回荡在巨大的空间里。是韩东的声音，或者是他控制的AI。

　　命令一下，那些“镜像守卫”立刻动了！他们分成两组，一组冲向受伤的行动队员，另一组，连同疤面一起，再次扑向陈默！动作迅猛，配合无间！

　　同时，高处的支架和阴影中，亮起了数个红色的瞄准激光点，锁定了平台上的所有人——包括“零号”！是自动防御炮塔！

　　真正的绝杀陷阱！韩东要将他们所有人，连同失控的“零号”，一起“清理”掉！

　　“找掩体！”陈默对着剃刀和巨石嘶吼，自己则向平台另一侧一堆废弃的金属集装箱后面翻滚！

　　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打在金属平台上，迸溅出耀眼的火星和刺耳的噪音！自动炮塔的扫射加上“镜像守卫”精准的点射，瞬间编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巨石怒吼一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掀开了压住他的钢梁，抓起掉落的重机枪（弹药所剩无几），对着逼近的“镜像守卫”和炮塔方向疯狂扫射！剃刀也醒了过来，抓起医疗包和手枪，一边向集装箱后转移，一边试图还击。

　　陈默躲在集装箱后，子弹打在箱体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震得他耳膜生疼。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电击枪，能量指示灯已经泛红。面对这些经过改造、可能削弱了神经反应的“镜像人”，电击枪的效果微乎其微。

　　疤面已经绕过集装箱，出现在他侧前方，手中的刺刃再次刺来！动作快如鬼魅！

　　陈默就地一滚，刺刃擦着他的肋部划过，在防弹背心上留下一道深痕。他抬手对着疤面连开两枪！电弧打在疤面胸口和肩膀上，让他动作再次一滞，但眼中的空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像被激怒的机器，攻击更加凌厉！

　　另一边，“零号”成为了自动炮塔的重点关照对象。大口径的穿甲弹打在他厚重的装甲上，爆开一团团火花，留下一个个凹坑，甚至撕裂了一些外挂的护甲。但他怒吼着，用巨大的合金盾牌护住要害，右手那恐怖的转轮机炮对准炮塔所在的方向，疯狂开火！爆炸声和金属撕裂声不绝于耳！一架炮塔被打爆，化作一团火球坠落！

　　但更多的炮塔在开火。“零号”再强悍，也是血肉（和机械）之躯，在密集火力下，身上开始出现真正的伤口，黑色的油液和暗红色的组织液混合着流淌下来。他的咆哮中开始夹杂着痛苦和愈发狂暴的怒意。

　　混乱！极致的混乱！子弹横飞，爆炸不断，金属碎片四溅，怒吼与电子合成音的指令交织在一起！

　　陈默被疤面逼得连连后退，几乎要掉下平台边缘。下方是更深、更黑暗的机械深渊，隐约可见巨大的齿轮和传送带在运转。

　　就在他几乎无路可退时，眼角余光瞥见平台下方不远处，一条相对完好的、似乎通往更深处核心区域的维修通道入口。通道口有一扇半掩的、厚重的防爆门，门上闪烁着一个不起眼的、橙黄色的故障指示灯。

　　必须离开这个开阔的死亡平台！进入更复杂、更狭窄的环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猛地将手中能量耗尽的电击枪砸向疤面的脸，趁对方偏头躲避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向平台边缘扑去！不是跳下深渊，而是抓住平台边缘一根粗大的、输送高压线缆的金属桥架，身体一荡，像猿猴一样向那个维修通道口荡去！

　　疤面几乎没有犹豫，也跟着跳了下来，单手抓住另一根线缆，另一只手举枪瞄准在半空中的陈默！

　　“砰！”

　　枪响！但子弹打在了桥架上，溅起火星！是剃刀！他在集装箱后开枪干扰了疤面！

　　陈默趁机松手，落向维修通道口，撞开那扇半掩的防爆门，滚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狭窄甬道，灯光更加昏暗，只有墙壁上间隔很远的、发出惨绿色微光的应急灯。空气更加污浊，带着浓重的金属磨损和润滑油脂的味道。

　　他不敢停留，忍着全身疼痛，手脚并用地向下爬去。身后传来脚步声——疤面也追进来了！

　　甬道似乎没有尽头，一直在向下，坡度越来越陡。两侧墙壁上布满了各种阀门、仪表和接线盒。一些管道接口处有轻微的泄漏，喷出白色的蒸汽或滴落着不知名的粘稠液体。

　　陈默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伤口流血不止，体力在飞速流逝。他知道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被追上。

　　他瞥见前方甬道拐角处，有一个类似配电间的小凹室，门虚掩着。他闪身躲了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只留下一条缝隙。

　　凹室里堆满了废弃的零件和工具，空气混浊。他屏住呼吸，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稳定而沉重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

　　脚步声在凹室门口停顿了一下。

　　陈默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然后，脚步声继续向前，逐渐远去。

　　他松了口气，刚想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

　　“砰！”

　　凹室的金属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踹开！疤面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刺刃的寒光直刺陈默面门！

　　他根本没走！他只是在确认！

　　生死关头，陈默爆发出最后的潜能，侧身躲开刺刃，同时抓起地上一根沉重的金属管，狠狠砸向疤面持刀的手腕！

　　“当！”金属交击的巨响！刺刃被打偏，但疤面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扼住了陈默的喉咙！力量大得惊人！

　　窒息感瞬间袭来！陈默双手徒劳地掰着那只铁钳般的手，眼前开始发黑。他看到了疤面近在咫尺的脸，看到了那双空洞眼睛里倒映出的、自己濒死扭曲的面容。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

　　“滋啦——！！！”

　　一道极其耀眼、粗大的蓝色电弧，如同愤怒的雷蛇，从甬道深处猛地窜出，精准地轰击在疤面的后背上！

　　疤面的身体猛地一僵，扼住陈默喉咙的手骤然松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冒起缕缕青烟，手中的武器也脱手飞出。

　　陈默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气管火辣辣地疼。他惊愕地抬头，望向电弧射来的方向。

　　甬道深处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穿着沾满油污和灰尘的白色研究服（似乎是偷来的），头发凌乱，脸上带着防毒面具（此刻掀开了一半），手里拿着一把造型奇特、像是电击枪和焊枪结合体的粗制工具，枪口还冒着丝丝白烟。

　　是那个人！那个在混乱大厅瞥见一眼、放出了“零号”的人！

　　他走到近前，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地上抽搐不止、渐渐不再动弹的疤面，然后看向陈默，防毒面具后的眼睛，在幽绿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警惕，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他伸出手，似乎想拉陈默起来，但又有些犹豫。

　　陈默盯着他的眼睛。虽然防毒面具遮挡了大半张脸，但那眼睛的轮廓，眼角的细微纹路，还有眼神深处那种混合着恐惧、决绝和一丝疯狂智慧的特质……

　　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如同惊雷，炸响在陈默混乱的脑海。

　　“你……”陈默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是……韩东？”

　　防毒面具后的眼睛，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那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甬道深处，又侧耳听了听外面平台方向依旧激烈的交火和爆炸声。

　　然后，他做出了决定。

　　他快速从研究服口袋里掏出一支注射器，里面是某种浑浊的蓝色液体，不由分说，猛地扎进陈默完好的右臂！

　　“你干什么？！”陈默想反抗，但身体虚弱，根本无力挣脱。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带来一阵奇异的麻痹感和轻微的灼热。几秒钟后，一种混合着清凉和刺痛的感觉迅速蔓延全身，伤口的剧痛似乎减轻了一些，流失的体力也在以不自然的速度恢复，头脑甚至变得异常清醒——一种近乎亢奋的清醒。

　　“临时神经兴奋剂和凝血剂。副作用很大，但能让你多撑一会儿。”那人终于开口了，声音透过防毒面具有些沉闷，但音色……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习惯于发号施令的冷静腔调，虽然此刻有些沙哑和急促。

　　他摘下了防毒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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