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最后的陌生人15

　　“大概两个月吧。然后...她就突然说不做了，我问原因，她只说想找正式工作。”周文秀的声音低下来，“后来她去纺织厂上班，然后就是...那场车祸。”

　　“车祸是怎么回事？”

　　“晚上下班回家，被一辆车撞了。司机逃逸，一直没找到。”周文秀抹了抹眼泪，“警察说可能是醉酒驾驶，但我不信...晓兰那段时间状态很奇怪，总是心神不宁，好像害怕什么。”

　　“害怕什么？”

　　“她没说。但有一次，我看到她对着镜子发呆，摸着自己的脸，喃喃自语说‘太像了’...”周文秀回忆，“我问她像什么，她只是摇头。”

　　太像了？像谁？陈默直觉这是一个关键。

　　“周姨，你认识林静吗？苏先生的妻子。”

　　周文秀点头：“林小姐，后来是苏太太。她是个好人，对佣人也客气。她和苏先生结婚时，我还帮忙准备婚礼呢。”

　　“林静和周晓兰长得像吗？”

　　这个问题让周文秀愣住了。她仔细想了想，眼睛慢慢睁大：“你这么一说...她们确实有点像。特别是眼睛和嘴巴的形状。但林小姐更有气质，受过教育，晓兰比较朴素...”

　　两个长相相似的女人，一个在1987年夏天为苏文清工作，一个在1988年与苏文清结婚。而1987年正是苏文清记录中有问题的一年。

　　陈默感到这个谜团的核心可能与这三人的关系有关。

　　回到警局，他重新审视所有篡改记录。这次有了新的发现：除了周晓兰，还有另一个名字反复出现——李明辉，一个1989年去世的男人，死因也是“意外”。

　　“李明辉，27岁，建筑工人，未婚，1989年在工地事故中死亡。”林峰念着档案，“但他的名字出现在三份‘幽灵记录’中，与不同的女性‘结婚’。”

　　“这些女性有什么共同点？”

　　林峰检查后惊讶地说：“她们都和...周晓兰有关。要么是她的同事，要么是她的邻居，要么是...”

　　“要么是什么？”

　　“要么是她的‘镜像’。”林峰调出对比照片，“这个叫王芳的女性，和周晓兰长得非常像，像是姐妹，但档案显示她们没有血缘关系。”

　　长相相似，名字出现在篡改记录中，都意外死亡...陈默感到这个模式背后有一个黑暗的故事。

　　他让技术队对所有涉及人员的死亡记录进行重新审查，特别是那些被标注为“意外”的。

　　结果令人不安：在1985年到1995年这十年间，共有九起“意外死亡”案件，死者年龄在20到30岁之间，都未婚，且都与篡改记录中的人有直接或间接联系。

　　九起意外，时间跨度十年，分散在不同地点和情境下，单独看都没有问题。但放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模式。

　　“这可能是连环谋杀，伪装成意外。”虞倩分析后说，“手法不同，但模式相似：年轻、未婚、社会关系简单、死亡被定性为意外。”

　　“动机呢？”

　　“不知道。但所有死者都与那个篡改记录的网络有关。”

　　陈默的脑海中逐渐形成一个假设：有人正在通过篡改婚姻记录，试图“修复”或“重写”过去。将原本没有结婚的人配成夫妻，可能是为了掩盖什么，或者创造某种“替代现实”。

　　而周晓兰和李明辉，这两个反复出现的名字，可能是这个网络的核心。

　　他决定深入调查周晓兰和李明辉的关系。通过走访他们曾经的同事和朋友，陈默了解到一个令人意外的信息：两人曾是恋人，但关系不被看好，因为“门不当户不对”。

　　“晓兰是个好姑娘，但李家人看不上她。”周晓兰的前同事回忆，“李明辉家里有点小钱，他父母希望他找个门当户对的。晓兰父母双亡，只有个当保姆的姨妈，所以...”

　　“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1987年夏天后，晓兰就不怎么提李明辉了。然后她就去了纺织厂工作，两人好像分手了。”

　　1987年夏天，又是这个时间点。

　　陈默找到了李明辉的家人。他父母已经去世，只有一个姐姐李秀英还在本市。听到弟弟的名字，李秀英的表情变得冷淡。

　　“明辉都走了三十多年了，还提他做什么？”

　　“我们调查一些旧档案时发现了异常，想了解他的情况。”陈默谨慎地说，“他当年和周晓兰是在谈恋爱吗？”

　　李秀英哼了一声：“那个女孩...不是我弟弟的良配。我们劝他分手，他一开始不听，但后来还是明白了。”

　　“怎么明白的？”

　　李秀英眼神闪烁：“年轻人谈恋爱，热乎劲过了就散了，很正常。”

　　陈默感觉到她在隐瞒什么。他换了个问题：“李明辉的意外是怎么回事？”

　　“工地事故，脚手架倒塌，他被压在下面。”李秀英的声音没有太多悲伤，更多的是...冷漠？“建筑公司赔了钱，事情就结了。”

　　“当时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都过去三十多年了，谁还记得？”李秀英起身送客，“如果没别的事，我还要去接孙子。”

　　离开李家，陈默感到这对姐弟关系不简单。正常来说，亲弟弟意外死亡，姐姐即使过了多年，提起时也应该有情感波动。但李秀英的反应更像是在背诵一个练习过的故事。

　　与此同时，张辰在调查李明辉的死亡记录时发现了问题：事故报告中有几处矛盾，目击证人的证词也有不一致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建筑公司的赔偿异常迅速和慷慨，像是在封口。

　　“这可能不是意外。”张辰总结，“但当时为什么没人深入调查？”

　　“可能是因为死者社会关系简单，没有亲属坚持追究。”陈默推测，“或者，有人施加了影响。”

　　这个猜测在调查李明辉工作的建筑公司时得到了部分证实：该公司当年与苏文清的企业有业务往来，而苏文清当时已经在公司中担任管理职务。

　　苏文清、周晓兰、李明辉，三个看似不相干的人，通过工作和社交网络产生了联系。而1987年夏天，似乎是他们关系的转折点。

　　陈默决定冒险直接问苏文清关于1987年夏天的事。这次他不再绕圈子，而是直接提出关键问题。

　　“苏先生，1987年夏天，周晓兰在你家工作。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苏文清的表情僵住了：“我...我不记得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周晓兰在那年秋天突然离开，然后去了纺织厂工作。她姨妈说她当时状态奇怪，好像害怕什么。你注意到什么异常吗？”

　　“她是周姨的侄女，我只是偶尔见到她，没有太多接触。”苏文清的声音变得生硬，“警官，你到底想暗示什么？”

　　“李明辉你认识吗？”

　　这个名字让苏文清的脸色瞬间苍白：“谁？”

　　“李明辉，周晓兰当时的男友，1989年在工地意外死亡。”

　　“我...我不认识这个人。”苏文清站起身，明显不安，“警官，如果没有实质证据，请不要用这些问题骚扰我。我很忙。”

　　“最后一个问题：1987年夏天，你是不是因为某种原因延迟毕业一年？具体是什么原因？”

　　苏文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慌，但他控制得很好：“健康原因，我已经说过了。现在请离开。”

　　陈默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但苏文清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在隐瞒关于1987年夏天的重要事情。

　　回到警局，陈默将所有线索放在白板上：篡改的婚姻记录、意外死亡的年轻人、长相相似的女人、1987年夏天的转折点...

　　“这像是一个关于替代和掩盖的故事。”林薇来访时分析道，“有人试图通过篡改记录，用一个人替代另一个人，或者掩盖某些关系。”

　　“但为什么现在才做？这些事都过去三十多年了。”

　　“也许因为某些人开始接近真相。”林薇推测，“或者，有人想要‘修正’过去，为了现在或未来的某个目的。”

　　就在这时，技术队有了突破性发现：他们通过分析篡改记录的模式，预测了下一个可能被篡改的目标——一对在1990年结婚，现已离婚的夫妻。

　　“预测准确率有多高？”陈默问。

　　“基于现有模式，85%。”张辰说，“这对夫妻符合所有特征：结婚于目标时间段，现已离婚，双方社会关系简单，且...与周晓兰有间接联系。”

　　陈默立即安排监控这对夫妻的相关档案。两天后，监控系统果然发出了警报：有人试图在夜间入侵民政局的电子系统，目标正是这对夫妻的记录。

　　警方迅速反应，在民政局数据中心设下陷阱。凌晨两点，入侵者出现，不仅试图修改电子记录，还派人潜入档案馆修改纸质档案。

　　潜入者被当场抓获——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专业开锁匠，自称受人雇佣，对幕后主使一无所知。

　　“他通过暗网联系我，预付了一半酬金，说只要修改几份旧档案，没有风险。”开锁匠交代，“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关心，只是为了钱。”

　　“联系方式和付款方式？”

　　“都是加密货币和加密通信，查不到。”

　　虽然抓住了执行者，但幕后主使仍然在逃。不过，这次行动给了警方一个重要线索：幕后主使迫切需要修改这份特定记录，说明这对夫妻的档案中可能隐藏着关键信息。

　　陈默仔细审查了这对夫妻的原始记录：男方叫王志强，女方叫刘美娟，1990年结婚，1998年离婚，无子女。两人现在都已再婚，生活平静，似乎与之前的案件没有任何联系。

　　但在深入调查他们的背景时，陈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刘美娟在1987年到1988年间，曾是江州大学的学生，但中途退学，原因不明。而她的退学时间，正是1987年秋天。

　　又一个与1987年有关的人。

　　陈默拜访了刘美娟。现在已经五十多岁的她在城东开了一家小花店，看起来生活平静满足。

　　听到陈默的问题，她的表情变得复杂：“1987年...那是很久以前了。”

　　“你为什么从江州大学退学？”

　　刘美娟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身体不好，需要休养。”

　　“和周晓兰有关吗？”

　　这个名字让刘美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和恐惧：“你...你怎么知道周晓兰？”

　　“我们在调查一些旧档案时发现了她的名字。你认识她？”

　　刘美娟的手开始颤抖：“我们...曾经是朋友。1987年夏天，我们一起在...”

　　“在哪里？”

　　“在苏家工作。”刘美娟终于说了出来，“周晓兰的姨妈介绍我们去的，暑假打工。苏家当时需要人手整理图书馆和文件。”

　　两个女大学生，1987年夏天在苏家打工。陈默感到接近了真相的核心。

　　“发生了什么？”

　　刘美娟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不想说...我答应过永远不说。”

　　“周晓兰已经死了，李明辉也死了，还有其他可能相关的人。”陈默轻声说，“如果你知道什么，现在是时候说出来了。不是为了惩罚谁，而是为了真相。”

　　刘美娟泣不成声，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开始讲述那个被埋藏了三十多年的夏天：

　　“晓兰和我去苏家打工时，苏文清还是大学生，暑假在家。他比我们大几岁，成熟，有魅力...晓兰被他吸引了。我知道这不对，他是雇主家的少爷，我们是临时工，但我劝不住她。”

　　“后来呢？”

　　“苏文清好像也对晓兰有好感，他们开始秘密约会。晓兰很高兴，但也很害怕，因为苏家肯定不会同意。”刘美娟回忆，“更复杂的是，晓兰当时还有男朋友，李明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发生了什么？”

　　“八月底，快开学前，晓兰告诉我她怀孕了。”刘美娟的声音颤抖，“她吓坏了，不知道孩子是苏文清的还是李明辉的。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陈默感到这个秘密的分量。一个怀孕的年轻女孩，在两个男人之间，在三十多年前的社会环境下...

　　“她做了什么决定？”

　　“她先告诉了李明辉，李明辉很生气，但说如果是他的孩子，他会负责。然后...然后晓兰决定也告诉苏文清。”刘美娟闭上眼睛，“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正常的表情。”

　　“苏文清什么反应？”

　　“我不知道具体，但晓兰从苏文清房间出来后，整个人都崩溃了。她说苏文清不承认孩子是他的，还说她是想敲诈他。”刘美娟哭泣，“晓兰说，苏文清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处理掉’，然后永远离开。”

　　典型的富贵人家处理麻烦的方式。陈默可以想象那个年轻女孩的绝望。

　　“她怎么做的？”

　　“她拿了钱，去了一家私人诊所...做了手术。”刘美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然后她就变了，沉默，抑郁。开学后，她退学了，我也因为压力和恐惧，不久后也退学了。”

　　“李明辉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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