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最后的陌生人16

　　“晓兰告诉他孩子没了，但没说原因。李明辉很痛苦，但他们还是分手了。”刘美娟说，“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两年后，李明辉死了，然后是晓兰...我害怕极了，搬了家，改了名字，尽量忘记一切。”

　　“你怀疑他们的死不是意外？”

　　刘美娟抬头，眼中充满恐惧：“我不知道，但太巧合了。晓兰车祸前，曾给我打过电话，说她发现了一些事情，关于苏文清和...和一些记录。她说有人想‘修正’过去。然后她就...”

　　“什么记录？”

　　“她没说具体，但提到了‘婚姻登记’和‘替换’。”刘美娟抓住陈默的手，“警官，如果我说出这些，会有危险吗？我的家人会有危险吗？”

　　陈默保证会提供保护，同时心里明白了整个谜团：周晓兰可能发现了苏文清在篡改或伪造某些记录，然后被灭口。李明辉可能也知道什么，或者只是被牵连。

　　而现在的篡改行动，可能是有人想彻底“修正”过去，消除所有痕迹。

　　他立即申请了对苏文清的全面调查和监控。同时，技术队开始深入挖掘苏文清1987年前后的所有记录，寻找任何伪造或篡改的痕迹。

　　在强大的调查压力下，苏文清终于崩溃了。在一个深夜，他主动来到警局，要求与陈默谈话。

　　在审讯室里，这个曾经风度翩翩的企业家看起来苍老而憔悴。

　　“是我做的。”他直接承认，“我篡改了那些记录。”

　　“为什么？”

　　“为了掩盖一个错误，一个三十多年前的错误。”苏文清的声音沙哑，“1987年夏天，我让一个女孩怀孕了，然后给了她钱让她堕胎。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发现，那可能不是结束。”苏文清痛苦地说，“那个女孩，周晓兰，她可能没有堕胎，或者...孩子没有死。”

　　陈默震惊了：“什么意思？”

　　“几年前，我收到一封信，匿名信，说我有一个孩子，现在已经成年了，要我负责。”苏文清说，“信里有一些细节，只有我和周晓兰知道。我吓坏了，开始调查，发现我的很多记录都被篡改过——不是最近，而是多年前就被改过。”

　　“被谁？”

　　“我不知道。但那些篡改似乎是为了...创造一个替代的现实。比如，让周晓兰‘替代’林静成为我的妻子，或者让其他女人‘替代’周晓兰。”苏文清混乱地解释，“我感觉有人在玩一个游戏，用我的生活做棋盘。”

　　“所以你开始自己篡改记录？”

　　“我想修正，想找出真相。”苏文清承认，“但我越改越乱，越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大的谜团。那些‘幽灵记录’，有些不是我做的，是已经存在的。好像有人在很多年前就开始布局，重新编写历史。”

　　“你认为是谁？”

　　苏文清摇头：“我不知道。但那个人一定很了解我的过去，很了解周晓兰，很了解...那个可能存在的孩子。”

　　陈默思考着这个复杂的局面。如果苏文清说的是真话，那么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个人或另一股力量在篡改记录，而且可能已经进行了很多年。

　　“周晓兰和李明辉的死，你知道什么吗？”

　　苏文清脸色苍白：“我发誓，他们的死与我无关。周晓兰车祸时，我在国外出差。李明辉的事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但你怀疑他们的死不是意外？”

　　苏文清沉默，然后缓缓点头：“太多巧合了。而且...我最近发现，我公司的几个老员工，那些知道1987年夏天事情的人，这些年也陆续‘意外’去世或消失了。”

　　一个更大的阴谋浮现出来：有人不仅篡改记录，还可能为了掩盖秘密而杀人，时间跨度长达三十年。

　　陈默立即向上级汇报，请求成立专案组，全面调查这一系列可能相关的死亡事件。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调查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通过对所有“意外死亡”案件的重新审查，法医发现了多处可疑之处，表明这些死亡很可能都是伪装成意外的谋杀。

　　同时，技术队追踪篡改记录的源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最早的篡改发生在1995年，远早于苏文清开始行动的时间。而且篡改手法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进化，显示操作者有着长期的学习和改进过程。

　　“这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项目。”张辰分析，“一个持续了几十年的项目，目的是重新编写某些人的历史。”

　　“最终目标是什么？”

　　“还不知道，但可能与遗产、身份、或者...某种形式的‘替代’有关。”

　　陈默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如果周晓兰真的生下了孩子，而这个孩子现在成年了，他或她可能想“修正”自己的出身，或者获得合法身份。

　　他让技术队寻找1987年底到1988年初出生的、父母记录可疑的人。由于时间久远和数据不全，这项工作极其困难，但他们还是找到了一些可能的候选人。

　　其中一个特别引起了陈默的注意：周晨，男，35岁，程序员，出生记录显示父母是“周晓兰和李明辉”，但李明辉的死亡时间是1989年，如果周晨出生于1988年，时间上吻合，但...

　　“周晓兰的死亡记录是1992年，如果她有孩子，应该会提到。”林峰指出。

　　“除非记录被篡改了。”陈默说，“或者，孩子被秘密送养，没有正式记录。”

　　他们调查了周晨的背景：由姨妈周文秀抚养长大（正是周晓兰的姨妈），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现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未婚，生活简单。

　　更重要的是，周晨的工作涉及数据库管理和网络安全——完全具备篡改记录的技术能力。

　　陈默决定接触周晨。在一个咖啡厅里，这个35岁的程序员看起来安静内向，但眼神锐利。

　　“周先生，我们在调查一些旧档案时，发现了一些关于你母亲周晓兰的异常情况。”陈默谨慎地开始。

　　周晨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她了解不多。”

　　“你父亲李明辉呢？”

　　“也去世了，我由姨妈抚养长大。”周晨平静地回答，“为什么问这些？”

　　“因为有人篡改了一些婚姻记录，其中包括你父母的名字。”陈默观察着他的反应，“似乎有人想‘修正’历史，创造不同的关系。”

　　周晨微微歪头：“这听起来像是小说情节。现实中谁会做这种事？”

　　“这正是我们想知道的。”陈默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苏文清这个人吗？”

　　周晨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非常细微，但陈默捕捉到了：“听说过，本地企业家，在新闻上见过。”

　　“你母亲在1987年夏天曾为他工作。”

　　“是吗？我没听说过。”周晨的声音依然平静，“陈警官，如果你怀疑我做了什么，请直接说。如果没有，我很忙。”

　　这次接触没有获得直接证据，但陈默的直觉告诉他，周晨知道得比他表现出的多。

　　与此同时，对周晨的深入调查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他的银行账户有规律的国际汇款，来自一个离岸公司；他的网络活动显示他经常访问一些加密论坛和数据库；而且，他的技术能力远远超过他目前工作的要求。

　　“他完全有能力进行那些篡改。”张辰肯定地说，“而且他的动机也最充分——如果他是苏文清和周晓兰的孩子，那么他可能想获得合法身份或遗产。”

　　“但他为什么等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直接接触苏文清？”

　　“也许他在计划更复杂的事情。”林薇分析，“或者，他不仅想要承认，还想要...报复？为他母亲的人生悲剧？”

　　这个推测在调查周晨的公寓时得到了部分证实：警方（在有搜查令的情况下）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工作室，里面有高性能计算机、加密设备和大量关于苏文清及其企业的资料。

　　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了周晨的日记——数字日记，加密存储，但被技术队破解了。

　　日记的内容令人震惊：周晨不仅知道自己的身世，还计划了一个长达数年的“修正工程”，目的是彻底重写与他相关的历史记录，最终揭露真相并获得承认。

　　“我不是想要报复，我是想要真相。”日记中写道，“我的存在是一个被抹去的错误。我要纠正这个错误，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母亲。她的人生被摧毁，因为一个男人的懦弱和一个社会的虚伪。”

　　“苏文清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他给了钱，母亲做了手术，但手术失败了，她大出血，失去了生育能力，但孩子...活下来了。我被秘密送到姨妈那里，以一个死去的工人的儿子的身份长大。”

　　“母亲不敢说出真相，她害怕。然后她‘意外’死亡，父亲也‘意外’死亡。太多的意外。”

　　“我开始调查，发现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其他‘被抹去’的孩子，其他被篡改的历史。我们形成了一个网络，互相帮助，修正我们的记录，寻找我们的真相。”

　　“我们称自己为‘修正者’。我们的目标不是破坏，而是修复。修复被篡改的历史，恢复被隐藏的真相。”

　　日记到这里结束。陈默明白了：周晨不是单独行动，他是一个网络的一部分。这个网络由类似处境的人组成，他们都有被隐藏或篡改的出身，都在试图“修正”官方记录。

　　这解释了为什么篡改记录的手法如此多样和持久——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持续工作了多年。

　　陈默再次找到周晨，这次带着证据。

　　“我们知道‘修正者’网络。”陈默直接说，“我们知道你的计划。”

　　周晨这次没有否认，而是平静地笑了：“那么你理解了吗？我们不是罪犯，我们是...修正者。”

　　“篡改官方记录是犯罪，无论动机如何。”

　　“那么掩盖真相、伪造死亡、隐藏孩子呢？”周晨反问，“那些不是犯罪吗？为什么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可以逍遥法外，而我们这些受害者却要接受惩罚？”

　　陈默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法律有时确实无法完全应对复杂的道德困境。

　　“我们已经开始调查所有相关事件，包括可能涉及谋杀的案件。”陈默说，“如果你愿意合作，提供信息，也许能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案。”

　　周晨沉默了很久，最终点头：“我可以合作，但有条件：保护网络中无辜的人，那些只是想要知道真相的人。还有...给苏文清一个机会，公开承认，做出补偿。”

　　陈默与上级讨论后，同意了这些条件。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周晨和他的“修正者”网络提供了大量信息，帮助警方解决了一系列陈年悬案，包括多起被伪装成意外的谋杀。

　　苏文清最终公开承认了过去的错误，并设立了基金会，帮助类似处境的孩子和家庭。他虽然没有面临刑事指控（因为过了追诉期），但名誉和事业受到了重大打击。

　　周晨和其他“修正者”因篡改记录面临轻微指控，但考虑到他们的动机和后续合作，获得了宽大处理。

　　案件结束后，陈默站在档案室，看着那些被修正又修正的记录，思考着历史的脆弱性。过去不是固定不变的，它可以通过笔墨和字节被改写，被隐藏，被重塑。

　　但真相有一种顽固的生命力，它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重新浮现，要求被承认，被讲述。

　　七月流火，市中心的人工湖在午后阳光下泛着碎金般的光泽。这里是城市的地标，也是市民休闲的热门去处，但今天，平静的湖面被警笛声和警戒线打破了。

　　“死者女性，年龄约25到30岁之间，死亡时间初步判断为今天凌晨3点到5点。”虞倩蹲在湖岸边，一边检查尸体一边汇报，“死因是溺亡，但死前有挣扎痕迹，不像是自愿入水。”

　　陈默戴上手套，仔细查看这具刚从湖中打捞上来的女尸。她穿着精致的连衣裙，妆容完整，甚至戴着配套的耳环和项链，看起来像是准备参加某个场合。

　　“没有身份证明？”陈默问。

　　“手袋在湖底找到了，里面有钱包、手机、化妆品，但钱包里没有身份证，手机也损坏了无法开机。”虞倩指示助手小心地将尸体翻过来，“看这里，背部有明显的瘀伤，像是被重物按压导致的。”

　　陈默注意到死者手指甲修剪整齐，但有几片指甲断裂，里面有湖底淤泥和...一点蓝色的纤维。

　　“可能是抓挠凶手或某个物体时留下的。”虞倩小心地提取样本，“蓝色纤维，看起来像是某种工作服或制服的材料。”

　　林峰已经开始了现场勘查：“湖岸这一带没有监控，但对面商业区有几个摄像头，可能拍到了什么。我已经让人去调取了。”

　　陈默环视四周。人工湖位于公园中央，周围有步行道、长椅和景观灯。凌晨时分，这里应该几乎无人。凶手选择这样的地点和时间，说明对周边环境很熟悉。

　　“先确认死者身份。”陈默说，“让技术队修复手机，同时发布寻人启事。”

　　回到警局，法医的初步报告已经出来：死者体内有酒精和少量镇静剂，颈部有轻微勒痕，但不足以致命。背部瘀伤与湖底一块石头的形状吻合，可能是被按在石头上导致的。

　　“所以凶手可能先用药物使她无力反抗，然后带到湖边，勒颈但没杀死，最后按在水中溺亡。”虞倩分析，“这是一种相当残忍的杀人方式，凶手似乎想确保她死亡，又像是在...惩罚或折磨她。”

　　陈默思考着。有预谋的谋杀，但选择在公共场所弃尸，看似矛盾。

　　技术队修复了死者的手机，查到了她的身份：沈梦瑶，28岁，市医院护士。手机最后的通话记录是昨晚11点，打给一个标记为“李医生”的号码。最后一条短信是发给同一个号码：“湖边见，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李医生？”陈默立即联系医院。

　　医院方面确认，沈梦瑶是外科病房的护士，工作表现良好，没有明显的问题。她口中的“李医生”可能是外科的李明哲医生，35岁，是医院的中坚力量。

　　“联系李明哲医生，我们需要和他谈谈。”陈默说。

　　李明哲医生当天下午来到警局，他看起来疲惫但镇定，得知沈梦瑶的死讯后表现出适度的震惊和悲伤。

　　“我和沈护士是同事，但不熟。”李明哲说，“她昨晚确实给我打过电话，说有关于病人的事情要谈，但我当时在手术，没接到。后来她发短信说改在湖边谈，我觉得太晚不方便，就没去。”

　　“关于病人的事情？哪个病人？”

　　李明哲犹豫了一下：“可能是307病房的患者，王建国，车祸伤者。沈护士是那间病房的负责护士。”

　　“王建国的情况有什么特别的吗？”

　　“普通车祸，多处骨折，正在恢复中。”李明哲说，“但我注意到沈护士对他特别关注，经常去看他，记录也做得特别详细。我问过她，她说这是职责所在。”

　　陈默感觉到李明哲有所保留：“你确定没有其他原因？比如王建国有什么特殊背景？”

　　李明哲避开视线：“我只是医生，不打听病人的私事。”

　　离开审讯室，陈默立即让林峰调查王建国的背景。同时，他查看了沈梦瑶的手机通讯记录和社交网络，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在沈梦瑶的加密相册里，有几张拍摄于医院的照片，主角都是王建国。但这些照片的角度很奇怪，像是偷拍。其中一张照片中，王建国病床旁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年轻女性的照片。

　　陈默放大照片，认出了那个女性——三个月前一起交通事故的死者，赵小雨。那起事故被定性为肇事逃逸，一直没有找到凶手。

　　“联系交警队，调取赵小雨事故的所有资料。”陈默吩咐，“还有，我要见王建国。”

　　市医院307病房，王建国躺在病床上，右腿和左臂打着石膏，脸上也有擦伤。看到警察，他显得紧张。

　　“王先生，我们想了解一些关于沈梦瑶护士的事情。”陈默开门见山。

　　王建国的眼神闪烁：“沈护士？她...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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