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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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三的文官宴、初四的武官宴连着办下来,御膳房的烟囱就没断过烟,内务府的太监宫女更是脚不沾地,连喝口热茶的功夫都少。

  总算熬到初五,宫里才算松了口气——这日是锦姝出宫省亲的日子,也是近来难得的“闲差”。

  往日里要早起,锦姝准是第一个皱眉头的,可初五这天不同。寅时的钟声刚敲过,秋竹掀帘进寝室时,就见锦姝已经睁着眼,靠在床头等着了,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愉悦。

  “娘娘倒是醒得早。”秋竹笑着上前,给她掖了掖锦被,“昨儿陛下翻了江昭容的牌子,这会儿陛下那边该也刚起。”

  省亲的规矩得守:先沐浴净身,着素色宫装去太庙烧香祈福,全程不能用早膳,图的是“洁净平安”。好在流程简单,不过是焚香、跪拜、祝祷,半个时辰就完了。

  从太庙回来,锦姝一进凤仪宫,就催着下人传早膳:“快把那碗鸡丝粥端来,还有糖蒸酥酪,饿坏了。”

  “娘娘放心,今日跟着出宫的宫人,奴婢都仔细查过了,身家清白,没什么问题。”秋竹一边帮她脱斗篷,一边回话,指尖触到斗篷上的雪粒,还带着点凉。

  锦姝舀了勺粥,含在嘴里暖着,笑着看她:“那就好。你也赶紧去备着,今日回谢家,你跟鸢尾也能跟家里的小姐妹叙叙旧,该高兴才是。”

  用过早膳刚到卯时,郁金就提着梳妆匣来了。

  今日的妆发要隆重些:梳的是朝天髻,两鬓斜插着赤金点翠的牡丹珠花簪,发尾垂着凤涎流苏金步摇,一走就叮当作响;颈间戴的是白玉纯金翡翠项链,玉佩坠在心口,温温的;唇上点了正红色的胭脂,额间还印了朵小巧的牡丹形花钿;最后换上一身镂金丝纽牡丹花纹蜀锦衣,衣摆拖在地上,绣着的牡丹栩栩如生,仿佛要开起来似的。

  宫里这边忙,宫外的定国公府也没闲着。从年初一就挂起了红绸,下人们把院子里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连廊下的灯笼都换成了新的——只是不敢铺张,毕竟新帝刚登基,“节俭”是眼下的要务。

  一切准备妥当,巳时刚过,锦姝乘着凤辇出宫。

  按规矩,早上的行程皇帝不用陪同,只有中午的家宴才需出宫,所以凤辇前只有太监宫女引路,后头跟着持凤屏的宫女,周围是禁军护驾,浩浩荡荡的队伍,在雪后的街道上格外惹眼。

  街道两旁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街边挂着的新春红灯笼还没摘,风吹得灯笼晃悠悠的。

  领头的太监吹着长笛,宫女们捧着竹篮,一路撒着红花瓣,香气随着风飘得老远。

  百姓们都想一睹皇后的风采,可凤辇四周挡着绣着九凤朝凰祥云纹的锦缎,还镶着金丝边,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

  即便如此,见凤驾过来,满大街的人还是“哗啦”一声跪了一地,高声喊着“皇后万安”“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震得雪粒从屋檐上往下掉。

  到了定国公府门口,更是热闹。

  老定国公和夫人虞氏站在最前头,后面跟着大房、二房、三房的男丁和正妻,女眷里只有正妻能出来迎接,嫡庶子女都得在府里等着。连锦姝的姑父一家都来了,站在二房后面,笑着朝凤辇望。

  秋竹扶着锦姝下凤辇,脚刚沾到地上的红毯,谢家人就齐齐跪了下去:“臣等,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锦姝连忙上前,亲手扶起国公与其夫人,声音里带着亲近:“祖父、祖母,孙女来看你们了,快起来吧,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

  她的指尖触到定国公的手,满是老茧,却很有力——这是当年跟着先帝打天下的手。

  一行人进了府,先去正堂歇脚,可没聊几句,就该去祠堂拜祖宗。

  祠堂里摆着谢家历代先人的牌位,烛火摇曳。秋竹给锦姝点了三炷香,她接过,先是深深一拜,然后起身,又拜了三拜,动作恭敬。

  谢家人都跪在一旁陪着,谁都不敢出声,只有烛火“噼啪”的声响。

  拜完祠堂,才算能真正寒暄。

  锦姝让跟着的宫人都去偏院歇着,只留下秋竹、鸢尾和几个心腹,还特意让秋竹她们去找府里的小姐妹说话。

  正堂里,谢家一大家子围着她,你一言我一语,满是关切。

  “娘娘在宫里过得可好?”最先开口的是大房夫人苏氏,也是锦姝的母亲。她拉过锦姝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眼里满是慈爱,“明明是怀着孕,倒看你像是瘦了些,是不是宫里的饭食不合胃口?”

  “母亲放心,我在宫里一切都好,陛下待我也周到。”锦姝反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抚,“就是偶尔会想家里的鸡丝面,比御膳房做的合我口味。”

  虞氏坐在一旁,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郑重:“娘娘如今身怀六甲,宫里不比家里,凡事要多小心。等过些日子,我就带着你母亲进宫看你,给你带些你爱吃的点心。”她是一品诰命夫人,按规矩能随意进宫,这话倒是说得实在。

  “姐姐越发漂亮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插进来,是二房的嫡女谢锦嫣,今年十四岁,长得像个白瓷娃娃,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祖母,我也想进宫看姐姐。”

  锦姝被她逗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就你嘴甜。不过你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该收收性子,别总这么跳脱。”

  谢锦嫣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摆弄着衣角。

  虞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这孩子,去年就定了长远侯府的嫡长子,再过一年就要出嫁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正说着,定国公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严肃:“陛下待你如何?宫里人多眼杂,有没有人敢怠慢你?”

  “祖父放心,陛下待我极好,宫里没人敢怠慢我。”锦姝连忙回话,怕他担心。

  一旁的定国公世子谢予怀,也就是锦姝的大哥,温声补充:“陛下自小就照看娘娘,如今娘娘入主中宫,臣也放心些。”

  他声音温润,像山间的清泉,听得人心里熨帖。旁边的几个兄长也跟着附和,你一句“陛下对娘娘上心”,我一句“谁敢欺负娘娘,咱们谢家不答应”,说得锦姝心里暖暖的。

  谢家子嗣兴旺,女眷却少,锦姝这一辈只有两个姑娘,后宅也清净,几乎没什么争斗——大房和三房各只有一位姨娘,性子都温和,庶出的公子娶妻,嫡母也从不刁难。

  锦姝的庶二哥已然娶妻,如今小腹都隆起了些。

  聊着聊着,锦姝就想起宫里的事,忍不住叹道:“还是家里清净,没有那么多烦心事儿。”

  定国公听了,眉头皱了皱,又很快舒展开,拍了拍她的手:“在宫里凡事要谨慎,别让人抓住把柄。但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也不必忍,咱家的人,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

  锦姝笑着点头:“孙女知道,有祖父在,谁还敢欺负我啊,怕是不知道您老的威名呢!”

  这话逗得他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角的鱼尾纹都露了出来。一家人又聊了会儿家常,锦姝就挽着苏氏,去了后院自己从前的闺房。

  定国公府是先帝钦建的,比一般的国公府大得多——当年先帝和定国公是过命的兄弟,一起打天下,登基后也没忘旧情,私下里还常以“兄长”“弟弟”相称。

  闺房里的陈设还是老样子:靠窗的位置摆着梳妆台,上面还放着她从前用的玉梳;床头挂着她绣了一半的帕子,针脚还歪歪扭扭的;院子里的秋千还在,只是落了层薄雪,空荡荡的。

  “臣妇还记得,娘娘小时候最喜欢跟秋竹、鸢尾在这秋千上玩,一荡就是一下午。”苏氏望着秋千,语气里满是感慨,“如今娘娘都长这么大了,也要为人母了。”

  锦姝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恍惚间好像看见小时候的自己: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粉色的小袄,秋竹在后面推秋千,鸢尾在一旁拍手,笑得没心没肺。

  那时候她还不认识姜止樾,只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给沈知昀——那个总来国公府找她的少年,会在她哭的时候递糖,在她笑的时候跟着笑,十七岁高中状元,十九岁就官至二品,是真真正正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十几年的相处,怎么会不动心呢?锦姝轻轻吸了口气,收回视线,把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

  从后院出来,逛小花园时,正好撞见了表哥。

  今日姑姑一家回了谢府,早上在祠堂跪拜时还见过,这会儿撞见也不稀奇。

  周咏泉见了她,连忙跪下行礼:“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锦姝让他起来,随意问了几句“在翰林院当差还顺利吗”“姑姑身体可好”,就带着人离开了。

  周咏泉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眼底满是无力——他今年已经及冠,官至翰林院编修,却至今未娶妻纳妾,这份心思,只有他自己明白。

  快到午时,宫里传来消息:皇帝动身出宫了。锦姝连忙带着谢家人去府门口迎驾,刚站定没多久,就看见御驾过来了,明黄色的伞盖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康意扶着姜止樾下御驾,少年帝王穿着石青色常服,目光扫过跪拜的谢家人,先是摆手免礼,又让康意扶定国公起来,自己则快步走到锦姝面前,伸手扶她,声音压得很低:“可等急了?”

  锦姝抬头看他,嘴角勾出一抹笑,轻轻摇了摇头:“刚跟祖母她们聊得热闹,没觉得久。”

  府外不是说话的地方,帝后一同往里走,谢家人跟在后面,气氛和睦。

  谢家的午宴虽不如宫里奢华,却胜在实在:有锦姝爱吃的鸡丝面,有定国公喜欢的酱肘子,还有孩子们爱吃的糖糕,满满一桌子,都是家常味道。

  姜止樾坐在上首,时不时给锦姝夹菜,还细心地把鱼刺挑出来,放在她碗里:“多吃点,下午还要待许久。”

  谢家人看在眼里,都暗暗高兴——帝后和睦,不仅是皇家的幸事,更是谢家的幸事。

  用过午膳,姜止樾拉着国公去了书房谈国事,锦姝则回正堂陪着女眷说话。秋竹和鸢尾正跟府里的小姐妹围在一起,说宫里的新鲜事,时不时传来笑声,惹得旁人都羡慕。

  转眼到了傍晚,宫门快落锁了。帝后稍作休息,就起身准备回宫。谢家人一路送到府门口,看着御驾和凤辇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影子,才转身回府。

  这一天的省亲,总算落下了帷幕。锦姝坐在凤辇里,摸着心口的玉佩,想着家里的热闹,嘴角的笑意,一路都没散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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