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拉拢

　　主子……迎禾轻启朱唇，柔声唤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

　　云嫔闻声抬眸，唇边掠过一丝浅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转瞬便化作轻轻摇头。她纤指漫抚案上瑶琴，低声呢喃：我岂能安于现状。这九重宫阙之中，若不能争得一席之地，终将沦为他人脚下尘泥。

　　迎禾见状，忙转身执起青玉茶壶，为云嫔斟了一盏新沏的香茗。白玉茶盏中嫩芽舒展，氤氲出袅袅茶烟。她双手奉至云嫔面前，举止恭谨。

　　云嫔接过茶盏，朱唇轻启，徐徐吹散茶烟，而后浅啜一口。茶香沁入心脾，她微微阖目品味。

　　搁下茶盏，她唇角微扬：你且静观其变。我绝非坐以待毙之人。言毕，她款款起身行至窗前，望着庭中盛放的秋海棠，这后宫风云，也该变一变了。

　　......

　　——

　　翌日清晨，圣旨传遍六宫。赵容华晋为婕妤，赏赐络绎送入春和殿：赤金头面两副，东海明珠一斛，另有人参、鹿茸等珍稀药材若干。内务府特选八名宫人前去侍奉，其中更有两位曾在太后跟前当差的老嬷嬷。

　　果然不出云嫔所料。不过两三日光景，消息便传至她们宫中。

　　迎禾步履匆匆入内，裙裾拂过门槛，向云嫔禀报：主子，赵婕妤邀您申时往紫汀池一游。

　　云嫔闻言，只微微颔首。她抬眸吩咐迎禾：去将新制的那袭淡紫绡纱宫装取来，再配上那套紫玉头面。

　　迎禾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捧着几件华服返回。她一边整理衣饰，一边忍不住问道：主子如何料定赵婕妤有意拉拢？

　　云嫔浅笑垂眸，把玩着腰间丁香色绣缠枝莲纹香囊，娓娓道来：赵婕妤素来骄纵，在府中便是众星拱月。如今入宫，岂甘屈居人下？尤其面对皇后这般劲敌，定要争个高低。她指尖轻抚香囊绣纹，而今她身怀龙裔，自觉有了倚仗。放眼六宫，论家世门第，唯我最合她心意。

　　迎禾闻言恍然，眼中满是钦佩：主子明察秋毫。

　　申时将至，秋阳尚烈，太液池面微风送爽。池畔木芙蓉开得正好，粉白相映，煞是动人。

　　云嫔身着淡紫绡纱宫装，裙裾银线绣蝶恋花图样，步履轻移间流光溢彩。

　　迎禾提着紫檀食盒，内盛新制的桂花糕与玫瑰酥，身后随着两名垂首恭立的宫人。

　　一行人穿过重重回廊，来至紫汀池畔的听雨亭。果不其然，赵婕妤尚未到来。

　　云嫔也不焦急，悠然观赏池中锦鲤，偶尔轻抚亭边垂柳。

　　约莫一炷香后，方见赵婕乘步辇姗姗而来。她今日身着杏子黄缕金百蝶穿花裙，发间新赐的赤金红宝步摇熠熠生辉，在宫人搀扶下缓缓步下辇轿。

　　待赵婕妤走近，只见云嫔正在亭中观赏残荷。她唇含浅笑，正与迎禾轻声细语，仪态娴雅。

　　主子，赵婕妤到了。迎禾眼尖，轻声提醒。

　　云嫔闻声转身，向赵婕妤盈盈一礼：婕妤姐姐万安。

　　赵婕妤垂眸打量，含笑说道：快起身。没想到云嫔来得这般早，倒是本婕妤来迟了，莫要见怪。说罢轻抚隆起的小腹，缓步走向云嫔。

　　云嫔连忙起身，谦恭应道：姐姐言重了。姐姐位份尊贵，又怀有龙裔，妹妹理当在此恭候。

　　赵婕妤满意颔首，在青絮搀扶下于石凳落座：云嫔这般知礼，实在难得。

　　见赵婕妤坐定，云嫔方在旁侧石凳就座，稍顿片刻，柔声问道：不知姐姐今日召见妹妹，所为何事？

　　赵婕妤漫不经心瞥她一眼，旋即移开视线，默然不语。她纤指微抬，似要取食盒中的糕点，却在触及前忽的止住动作，悄然收回。

　　云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静候其言。

　　此刻赵婕妤的目光已落在云嫔腰间的香囊上。云嫔这香囊倒是别致，她微微倾身，这丁香色缎面配以精工刺绣，可是出自妹妹之手？说着便要伸手触碰。

　　不过是闲暇时随意绣制的小物件，云嫔垂眸恭答，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赵婕妤却不顾谦辞，指尖轻抚香囊缎面，若有所思：本婕妤着实喜爱这香囊，不知妹妹可否割爱？

　　云嫔面露难色：并非妹妹吝啬，只是这香囊内里的香料药材，妹妹也不确定是否会对姐姐腹中龙胎有所妨碍。她抬眼观察赵婕妤神色，续道：妹妹向来谨慎，若因此出了差池，这罪名实在担当不起。言毕再度垂首。

　　赵婕妤微蹙蛾眉，语气渐显威严：无妨。本婕妤既然开口，自有分寸。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既然姐姐这般说，云嫔这才展颜，若姐姐不嫌弃，妹妹愿将此香囊献与姐姐。说着小心解下香囊，双手奉上。

　　赵婕妤微微颔首，示意青絮接过。青絮恭敬上前，仔细收好香囊，退回原位。

　　亭中一时寂静，唯闻清风拂过荷叶的簌簌声，间或几声秋蝉鸣叫。

　　良久，云嫔柔声打破沉寂：姐姐若有吩咐，但说无妨。但有用得着妹妹之处，定当尽力。

　　赵婕妤浅笑渐敛，忽的轻叹一声。她凝望池中戏水鸳鸯，沉思片刻，方转首对云嫔道：你我皆是这深宫之中艰难求存之人。如今本婕妤幸得龙裔，难免树大招风——

　　她轻抚腹部，语气转沉，而你虽容颜绝世，却尚无子嗣傍身。待到他日红颜老去，只怕难逃失宠之命。依我之见，不如你我携手共进，或可寻得一线生机。

　　赵婕妤言毕，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云嫔的神色。稍作停顿，又道：如今宫中局势错综复杂，妹妹这般聪慧，想必明白其中利害。

　　云嫔闻言，眸中掠过一丝暗芒，恭声答道：姐姐所言极是，嫔妾愿与姐姐同心协力，在这深宫中相互扶持。

　　赵婕妤满意莞尔，执起云嫔的素手：有你这句话，本婕妤便放心了。往后若遇难处，尽管来春和殿寻我。

　　二人又闲话片刻，赵婕妤似显倦意，以帕掩口轻呵，便起驾回宫。

　　云嫔连忙起身相送，直至赵婕妤的步辇消失在宫道尽头，方才缓缓直起身来，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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