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余波与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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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十三年的冬雪,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覆盖了赤壁战场上尚未完全冷却的灰烬与血迹。那场决定天下走势的大火,其灼热的气息,直至隆冬,依然隔着千山万水,隐隐炙烤着北国河套的决策者们。

  捷报与更详尽的情报,如同雪片般飞入逐鹿城决策堂。

  “曹操……真的败了?”李顺看着地图上标注的赤壁位置,犹自有些难以置信。那个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北方巨擘,竟在长江之上折戟沉沙。

  陈琛仔细阅读着战报细节,蜡黄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情绪:“东风,大火,连环船……周瑜、诸葛亮,皆世之奇才。更关键者,孙刘联军,上下用命。曹操骄兵必败,亦是定数。”他放下情报,长舒一口气,“此战之后,曹操元气大伤,短期内,再难组织起如此规模的南征。我北疆压力,可谓大减。”

  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堂内诸将,包括张明远,都感到肩头为之一轻。

  然而,徐庶的目光却更加深邃,他缓缓开口道:“府主,陈公。曹操虽败,然其根基未损,仍拥中原九州之地,实力远非孙、刘可比。其经此一挫,锐气受挫,目光……或将从无尽的南扩,暂时收回,转而内固根本,外消隐患。”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而这‘隐患’,首当其冲,便是我等这雄踞其卧榻之侧的‘玄鼎’。”

  石韬点头附和:“元直兄所言极是。曹操无力南下之时,便是我等压力最大之日。他必会加强对并州的控制,封锁边境,甚至可能寻衅挑起边衅,以牵制我军,不使我等趁其虚弱而坐大。”

  潘濬也补充道:“不仅如此。孙刘联盟,虽胜亦伤,且其联盟本就因利益而结,如今大敌暂退,荆州归属之争,必浮上台面。”

  张明远默默听着众人的分析。赤壁的胜利,对于“玄鼎”而言,并非单纯的利好,它更像是一块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了层层复杂难测的涟漪。外部环境从“曹操一家独大”变成了“曹、孙、刘三方角力”,这对“玄鼎”的战略智慧和定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诸位分析得都很透彻。”张明远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赤壁一把火,烧出了一个新的天下格局。对我们而言,机遇与挑战并存。机遇在于,曹操无力全力北顾,我们赢得了宝贵的战略发展期;挑战在于,我们身处这新格局的漩涡边缘,任何一方的举动,都可能波及我们。”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舆图前,手指划过各方势力的交界:“既然前路已成歧路,我等更需坚定自己的方向!”

  他目光锐利,下达指令:

  “对外,行‘静默伏波’之策!”

  “李顺,飞狼营主力后撤至二线,示敌以弱,避免与并州曹军发生大规模冲突,但需保持高度戒备,防其突袭!”

  “秃发叱木,游奕军活动范围收缩,以侦查、预警为主,严密监控曹军任何异动。同时,继续向北,安抚草原诸部,确保北疆无虞!”

  “刘圭,你的情报网,重心转向南方。我要时刻掌握孙、刘之间关于荆州的任何风吹草动,以及曹操内部的任何政策调整!”

  “对内,行‘深耕固本’之策!”他语气加重,“此乃天赐良机,我们必须抓住!”

  “陈公,元直,文固(潘濬),你三人总领政务。农事、工造、律法、教育,皆需加速推进!《大同典要》要深入人心,新式农具要遍及田垄,蒙学堂要开遍每一个大型屯堡!”

  “我们要利用这段难得的和平时期,将河套、太行根基,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要让我们治下的民生,远远好过战乱频仍的中原与江南!”

  他的战略清晰而坚定:不主动介入南方的纷争,利用一切机会壮大自身,以内在的繁荣与稳定,作为最根本的应对。

  “我们要让曹操知道,北上攻击我们,代价高昂,得不偿失;也要让孙权、刘备看到,在这北方,有一条不同于他们争霸的新路,正在默默生长,且……充满活力!”

  命令迅速化为行动。“玄鼎”这艘航船,在赤壁之战的余波中,选择了暂时收帆入港,全力加固船体,锻造武器,积蓄力量。

  然而,歧路既分,思想的碰撞便难以避免。

  不久,来自南方的士人圈子里,开始流传一种新的论调。一些推崇刘备“汉室宗亲”、“仁德布于四海”的文人,在谈及北方“玄鼎”时,虽承认其治理有效,却亦批评其“不尊汉室,自立名号,终非正道”,认为其缺乏像刘备那样的“大义名分”。

  这种论调,随着南来北往的士子,也传入了河套,在弘文馆内引起了一些争论。

  这一日,便有一位新近投奔、曾游学荆州的年轻士子,在研讨时直言:“……刘皇叔仁德爱民,乃汉室正统所系,天下归心。我等既志在安民,何不奉其正朔,共讨国贼,以成王道?何必在此北疆,另立门户,徒惹‘割据’之讥?”

  堂内一时寂静,许多目光投向端坐于上的徐庶与潘濬。

  徐庶尚未开口,潘濬却率先站起身。他面色严肃,目光直视那年轻士子,声音沉静却有力:

  “这位贤弟,你可知,潘某来自何处?”

  不待对方回答,他自问自答:“潘某来自荆州!曾亲眼所见,刘表治下,宗贼横行,豪强兼并;亦曾亲耳所闻,刘皇叔之‘仁德’,在荆州士族倾轧面前,亦难免捉襟见肘,终致基业倾覆!”

  他环视众人,语气渐趋激昂:“所谓正统,所谓大义,可能让田埂间的老农吃饱穿暖?可能让市井中的工匠不受胥吏盘剥?可能让边塞的胡汉百姓放下刀兵,共垦荒田?”

  “我‘玄鼎’不认那虚无缥缈的正统,只认脚下实实在在的土地,只认身边勤勤恳恳的同胞!我们立的不是‘名号’,是活命的田亩,是公正的律法,是启民的学堂! 刘皇叔有其‘仁德’,我‘玄鼎’有其‘实事’!孰轻孰重,孰虚孰实,天下苍生,自有公论!”

  潘濬这一番结合自身经历、掷地有声的反驳,让那年轻士子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也让在场许多人深深思索。

  徐庶此时才缓缓开口,做了总结:“承明(潘濬)之言,话糙理不糙。我‘玄鼎’之路,不求虚名,但求实效。天下纷扰,正道非止一条。忠于一家一姓是道,忠于天下万民,亦是道。我等既选择了后者,便需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用我们创造的实实在在的‘好’,去证明这条路的‘对’。”

  赤壁的余波荡漾开来,天下歧路已分。

  “玄鼎”在历史的十字路口,摒弃了对于“正统”与“名分”的旧有执念,更加坚定地走向了那条立足于民生与建设的“新途”。前路或许更加孤独,但其方向,却在此番思想交锋后,变得愈发清晰而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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