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绝处逢生

　　金河戍与阴山煤矿两战的捷报，如同春风，暂时驱散了笼罩在逐鹿城上空的阴霾。军民的士气为之一振，对“大同府”的认同感也更深了一层。然而，张明远和陈琛等核心人物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他们清楚，曹操的封锁铁幕并未被撕开，真正的危机远未解除。

　　果然，来自南方的压力以另一种更隐蔽、更恶毒的方式悄然加剧。

　　并州、幽州边境的关卡盘查变得异常严苛，以往还能偷偷夹带少量物资的行商，如今动辄被扣上“资敌”的罪名，人货两失。更令人不安的是，一些与大同府有贸易往来的边境豪强和中小部落，开始陆续遭到不明势力的清洗和恐吓，通往河套的民间走私渠道几乎被完全掐断。

　　西域商路方面，安罗派人送回急信，称河西走廊的局势因韩遂、马超内讧而更加混乱，商队通行风险大增，且曹军似乎派出了小股骑兵，伪装成马贼，专门袭杀前往河套的商旅。

　　“曹操这是要彻底断绝我们一切外来的希望，将我们完全困死在这河套之地！”陈琛放下手中的情报汇总，语气沉重。

　　张明远沉默地看着地图，目光在并州、幽州漫长的边境线上来回扫视。光靠内部节流和有限的阴山煤矿，无法支撑长久的消耗，更别提发展。必须找到新的突破口。

　　“我们的盐，还能撑多久？”他问。

　　“若是严格配给，最多四个月。但民心……”陈琛没有说下去。

　　就在这时，一名来自太行山的信使，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信是张燕亲笔，字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潦草急促：

　　“吾儿明远：杨凤叛矣！携其部众五千，并裹挟部分动摇之辈，合计近万，已于三日前投曹！曹贼许其镇北将军、列侯，令其屯兵壶关，威胁太行！本部震动，人心惶惶！为父正全力弹压，然短期内，恐无力再有效牵制曹军，输送物资亦将更为艰难……吾儿当早作打算，万望小心！”

　　“杨凤！！！”张明远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笔墨乱跳。他料到内部会有不稳，却没料到地位仅次于父亲的杨凤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带着如此多的部众直接投敌！这不仅严重削弱了太行本部的力量，更让曹操在太行山方向获得了一个强有力的抓手和向导！

　　“将军，形势危矣！”陈琛脸色发白，“杨凤深知太行虚实，他的投靠，等于将太行山的软肋暴露给了曹操！太行本部自顾不暇，我们南北策应的战略，已近乎破产！”

　　屋漏偏逢连夜雨。外援几乎断绝，内部最大的盟友陷入危机，河套仿佛成了一座正在缓缓沉没的孤岛。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张明远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立刻去做几件事。”他再睁开眼时，目光已恢复清明，甚至比以往更加锐利，“第一，将杨凤叛投曹操的消息，连同其被许以的高官厚禄，原原本本，通过讲武堂和各级官吏，告知全军全民！不要隐瞒，越详细越好！”

　　陈琛先是一愣，随即恍然。这是要将危机和愤怒，转化为同仇敌忾的凝聚力。

　　“第二，以我的名义，发布《告太行山旧部书》。内容要恳切，追忆往昔并肩之情，痛斥杨凤背信弃义，申明我张明远与大同府，永远是太行山弟兄的后盾！凡不愿附逆者，皆可来投，待遇从优！将此书信抄录千份，设法散入太行山中！”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张明远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河套平原广袤的未开垦区域，“外援已断，我们就靠自己！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人力，包括部分轮训的士卒，开展更大规模的垦荒！工造司集中所有力量，改进农具，兴修水利！我要在秋收之时，看到我们自己的粮食，堆满新修的粮仓！”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陈琛和闻讯赶来的李顺等人：“曹操想困死我们，杨凤以为找到了出路。但他们忘了，人能活下去，靠的不是别人的施舍，而是自己脚下的土地和手里的力气！从今天起，逐鹿城，大同府，要靠我们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告诉所有人，我们没有退路！身后就是家园，要么在沉默中饿死冻死，要么就用我们的双手，打出粮食，炼出钢铁，活下去！”

　　命令被迅速执行。杨凤叛投的消息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在军民中引起了巨大的愤怒和鄙夷，反而冲淡了因物资匮乏带来的恐慌。张明远的《告太行山旧部书》也悄然在太行山流传，虽然短期内效果不显，却像一颗种子，留待日后发芽。

　　整个河套，如同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巨人，开始将所有的力量向内收缩，然后，狠狠地砸向脚下这片沉默的土地。广袤的荒原上，开荒的队伍如同蚂蚁般蔓延开来，号子声，犁铧破土声，取代了往日的厮杀，成为了这片土地新的主旋律。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战斗，一场关乎生存的豪赌。张明远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这片他们亲手收复、又即将亲手耕耘的土地上。

　　釜底抽薪，亦能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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