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惊雷

　　焦炭的成功应用与新垦田地的勃勃生机，如同两道暖流，暂时驱散了河套之地的寒意。大同府这台精密的机器，在张明远的驾驭下，顶着巨大的压力，发出沉闷而有力的轰鸣，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然而，北疆的局势，从来不会因一方的努力就风平浪静。

　　这一日，张明远正在与陈琛、李顺等人商议，如何利用新炼出的精铁，逐步换装部队，并挑选一部分装备，通过隐秘渠道送回太行山，支援父亲张燕稳定局势。

　　突然，一名斥候浑身浴血，被两名亲卫搀扶着跌跌撞撞冲进议事厅，未及开口，便瘫倒在地，只来得及举起一枚染血的狼牙箭簇——那是来自更北方、草原深处的信物。

　　“将……将军……北面……北面……”斥候气若游丝，眼中充满了惊恐。

　　李顺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急声问道：“北面怎么了？快说！”

　　“鲜卑……不是轲比能残部……是……是西部鲜卑大人……步度根！他……他接纳了轲比能的溃散部众，整合了中部几个摇摆不定的部落，宣称……宣称要为其族弟轲比能复仇，更要……更要踏平逐鹿城，夺取河套沃土……先锋……先锋已过燕然山，兵力……恐不下五万骑！”

　　轰！

　　消息如同惊雷，在议事厅内炸响！

　　步度根！此人是西部鲜卑大人，实力雄厚，轲比能全盛时期亦要让他三分。其部众久居草原西部，更加彪悍，且与中原交集较少，对张明远的那套“胡汉大同”理念几乎毫无感触。他的介入，意味着北方的威胁不仅没有消除，反而升级为了一个更强大、更陌生、也更难以用政治手段化解的敌人！

　　五万骑兵！这几乎是倾巢而出！以如今大同府的实力，即便依托坚城，面对如此规模的纯粹骑兵力量，也将是一场无比惨烈的消耗战。更何况，南边还有曹操虎视眈眈！

　　“屋漏偏逢连夜雨……”陈琛脸色煞白，声音干涩，“内有杨凤叛投，外有曹操封锁，如今北疆强敌又至……这……这简直是……”

　　他没能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语——这简直是绝境！

　　李顺猛地站起，抱拳道：“将军！末将愿率飞狼营北上，据险而守，拖住步度根！为您争取时间！”

　　张明远抬手制止了他，他的脸色同样凝重，但眼神却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恢复了冷静，甚至比平时更加幽深。他没有看地图，也没有立刻下达军事命令，而是缓缓问道：“步度根倾巢而来，他的老巢，西部草原，现在谁在看守？”

　　众人一愣。陈琛反应最快，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将军的意思是……？”

　　“步度根与轲比能不同。轲比能的根基在阴山以北，与我们接壤。而步度根的根本之地，远在西部。他此次东来，必然抽调了绝大部分青壮。他的老巢，此刻必然空虚！”张明远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而且，草原上从不缺少野心家。步度根强势时，各部臣服。如今他主力东移，后方……就真的铁板一块吗？”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西部鲜卑势力范围的纵深地带：“我们不必，也不能在河套与他硬拼这五万骑兵！我们要攻其必救，逼他回师！”

　　“这……太冒险了！”一位老成持重的司主忍不住道，“我军兵力本就不足，若再分兵远袭草原深处，一旦失利，或者步度根不顾老巢，强行攻城，则万事皆休！”

　　“所以，此战关键在于‘快’、‘准’、‘狠’！”张明远目光扫过众人，“兵力不需多，但必须是最精锐的骑兵，一人双马，甚至三马！不带辎重，以战养战！目标不是攻城略地，而是焚烧草场，袭击留守部落，散布步度根主力在前方大败、老巢已被其他部落瓜分的谣言！要让他的后方彻底乱起来！”

　　他看向李顺和秃发叱：“李顺，你熟悉骑兵长途奔袭。秃发叱，你出身草原，了解各部虚实与习性。你二人，各挑选五百最精锐、最悍不畏死的骑手，混合编队，由李顺为主将，秃发叱为副，即刻准备，三日后出发，绕道漠南，直插步度根的老巢！”

　　“得令！”李顺与秃发叱齐声应诺，眼中燃烧起狂热与决绝。这是一趟九死一生的任务，但也是唯一可能破解危局的机会。

　　“记住！”张明远盯着他们，“你们的任务不是杀敌多少，而是要把天捅破，要把步度根的后院，烧成一片火海！让他不得不回师！”

　　“将军放心！末将等必不辱命！”两人重重抱拳，转身大步离去，开始挑选死士。

　　张明远又看向陈琛：“立刻将此消息，以及我们的应对之策，以最紧急的方式，通报太行山父帅。请他无论如何，加大在河北方向的袭扰力度，哪怕只是佯动，也要让曹操感觉到压力，不敢在此时轻易北犯！”

　　“是！”

　　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发出。整个逐鹿城刚刚因内部突破而稍显松弛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到了极限。所有人都明白，一场远比轲比能来袭更为凶险的风暴，已经降临。

　　张明远独自走上城楼，望着北方阴沉的天际线。那里，代表着步度根大军的烟尘，或许正在缓缓升起。

　　这是一场豪赌。将最精锐的机动力量派往遥远的未知之地，留守的部队要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还要提防南方的窥伺。

　　但除此之外，他已别无选择。

　　“来吧。”他轻声自语，握紧了腰间的“逐鹿”剑剑柄，“让我看看，你这草原上的新狼王，究竟有多少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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