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整军

　　春耕的忙碌告一段落，田野里的禾苗在阳光下肆意生长，将河套平原染成一片望不到边的绿毯。逐鹿城内外，那股战后重建的急切渐渐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具韧性的、按部就班的秩序。

　　然而，张明远并未沉溺于这短暂的安宁。步度根虽退，南方的压力却与日俱增。杨凤叛投曹操，屯兵壶关，如同抵在大同府肋部的一把尖刀，更是对太行山本部乃至整个“大同”理念的严重挑衅。

　　“将军，杨凤叛军约八千，盘踞壶关及其周边险要，修缮工事，掳掠周边，气焰嚣张。并州刺史高干亦派兵策应，为其提供粮草。”李顺指着沙盘上壶关的位置，脸色凝重，“此獠不除，太行难安，我河套亦永无宁日。”

　　张明远凝视着沙盘，目光冷峻。他知道，必须打这一仗，而且要打得漂亮，不仅要收复失地，更要震慑所有心怀异志之人，向天下展示大同府即便在封锁之下，依旧拥有雷霆之力。

　　“我军新整编完毕，正好以此战砺剑。”张明远沉声道，“李顺，此次由你为主将，秃发叱为副，领兵八千，西进太行，讨伐杨凤！”

　　“末将领命！”李顺与秃发叱齐声应道，眼中战意勃发。

　　“记住，”张明远叮嘱道，“此战要点有三。其一，速战速决，不可拖延，以免曹操反应，横生枝节。其二，以堂堂之阵，正面击溃杨凤，扬我军威！其三，对杨凤麾下士卒，若能阵前倒戈或投降者，一律按大同府新兵待遇接纳，不可滥杀。”

　　“明白！”

　　随着军令下达，沉寂不久的逐鹿城再次高速运转起来。新成立的“后勤司”展现了惊人的效率，粮草、军械、药品在短短数日内便调配完毕。由讲武堂短期培训出的新任参谋军官们，开始制定详细的进军路线和作战方案。

　　这一次出征的军队，也与以往大不相同。

　　除了飞狼营等核心精锐换装了全新的、由焦炭炼出的精铁打造的兵甲外，军中出现了更多的制式装备：统一的皮甲、规格一致的环首刀和长枪，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由工造司匠人随军行动的“匠兵营”，负责军械的紧急维修和特定攻城器械的组装。

　　更重要的是，军队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经过讲武堂的思想灌输和《新世言》理念的潜移默化，士卒们不再仅仅是为了一口饭吃或畏惧军法而战，他们或多或少地明白，自己是在保卫那个能让他们分到田地、公平交易、子弟可以读书的“大同府”。一种朦胧的“为谁而战”的意识，开始在军中生根发芽。

　　大军开拔之日，没有悲壮的送别，只有肃杀的行军队列。张明远亲自送至城外。

　　“我在逐鹿城，静候佳音。”他拍了拍李顺的肩膀。

　　“将军放心，必提杨凤首级来见！”李顺抱拳，随即翻身上马，率领着这支承载着新理念与新装备的军队，向着西方，向着太行山，滚滚而去。

　　壶关之外，战场。

　　杨凤自恃熟悉太行地形，又有关隘可守，并未将李顺放在眼里。他率领主力出关，试图凭借兵力优势，在野外一举击溃这支“不知天高地厚”的河套军队。

　　两军对圆。

　　杨凤军中，多是黑山旧部，阵型松散，士卒虽彪悍，却带着一股流寇的散漫气。反观李顺麾下，阵型严整，鸦雀无声，只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股凛然的杀气弥漫开来。

　　“哼，装神弄鬼！”杨凤不屑地啐了一口，挥刀下令，“儿郎们，杀！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太行好汉的厉害！”

　　叛军发出杂乱的嚎叫，如同潮水般涌来。

　　李顺冷静地观察着敌阵，直到叛军进入弓弩射程，才猛地挥下令旗：“弩手，三段击，放！”

　　嗡——！

　　不同于以往零散的箭矢，第一排弩手射击后迅速蹲下装填，第二排紧接着站起射击，然后是第三排！箭雨如同连绵不绝的飞蝗，精准而致命地落入冲锋的叛军队列中，瞬间造成大片伤亡！

　　叛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长枪阵，前进！”李顺再次下令。

　　前排的刀盾手侧身让开通道，身后如林的长枪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向着混乱的叛军碾压过去！长枪突刺，配合默契，将试图近身的叛军纷纷捅穿。

　　杨凤没料到对方军阵如此严整，战术如此犀利，心中大惊，连忙指挥部下骑兵从侧翼冲击。

　　“秃发叱！”李顺喝道。

　　“在！”秃发叱独臂举起弯刀，怒吼一声，率领着早已蓄势待发的混编骑兵，如同锋利的楔子，迎着叛军骑兵对冲而去！这些骑兵装备了新的马蹄铁和高桥马鞍，冲击力和稳定性大增，一个照面便将叛军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战场形势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杨凤的部队空有悍勇，却缺乏有效的组织和指挥，在大同府新军面前，如同乌合之众。

　　“杨凤叛府投敌，罪无可赦！尔等皆为黑山旧部，何苦为其陪葬？大同府既往不咎，阵前归顺者，免死授田！”李顺抓住时机，命嗓门洪亮的士卒齐声高呼。

　　这呼喊声如同重锤，敲在许多本就不愿跟随杨凤叛投的士卒心上。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同伴，再看看对面那支如同磐石般的军队，有人开始犹豫，有人掉头就跑。

　　兵败如山倒。

　　杨凤见大势已去，肝胆俱裂，在亲卫保护下想要逃回壶关。却被秃发叱盯上，率精锐骑兵死死咬住。一场追逐，秃发叱虽失一臂，马术却更加精湛狠辣，终在关门前将杨凤截住，一番激战，将其斩于马下！

　　主将授首，叛军彻底崩溃，或降或逃。

　　李顺趁势挥军攻城，失去主心骨的壶关守军稍作抵抗便开城投降。

　　捷报传回逐鹿城，全军欢腾。

　　张明远看着战报，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是对陈琛道：“传令李顺，妥善安置降卒，稳定壶关防务。将杨凤首级，传示太行各寨。同时，以我的名义，再写一封《告太行旧部书》。”

　　他顿了顿，语气深沉：“告诉他们，顺‘大同’者，有田种，有屋住，子弟可读书。逆‘大同’者，杨凤便是前车之鉴！何去何从，让他们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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