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安庆城内燃星火 军械所里启新机

　　咸丰十一年（1861年）的安庆，刚从太平军的战火中挣脱出来，城墙上的弹痕还未抹平，街道上的瓦砾尚未清扫干净。两江总督曾国藩的督署便设在城中一处略显破败的宅子里，宅后的空地上，近日却多了些陌生的景象——几个工匠围着一堆铁料敲敲打打，时不时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还有人捧着厚厚的洋文书，对着图纸指指点点。

　　曾国藩身着粗布长衫，负手站在空地边，望着那堆忙碌的身影，眉头微微舒展。数月前湘军攻克安庆时，他亲眼看见太平军从洋人手里买来的洋枪洋炮，威力远胜湘军的大刀长矛、抬枪鸟铳。那一日，他在战阵中握着被洋炮炸得开裂的指挥刀，便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要灭长毛，要御洋人，大清得有自己的枪炮，自己的机器。”

　　一、草创之艰：空宅荒园起厂房

　　“涤生兄，你瞧瞧这地方，连个像样的厂房都没有，能办得起军械所吗？”湘军将领彭玉麟大步走来，望着那片堆满杂物的空地，语气里带着几分疑虑。

　　曾国藩回头看向彭玉麟，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几间闲置的民房上：“雪琴，你看那几间屋子，收拾出来就能当厂房。没有机器，我们就用手工造；没有技师，我们就自己琢磨。当年我们在衡州练湘军，不也是白手起家？”

　　彭玉麟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造洋枪洋炮，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们连洋人的机器都没见过，怎么造？”

　　曾国藩从袖中摸出一本卷边的《海国图志》，递到彭玉麟面前：“魏源说‘师夷长技以制夷’，洋人能造，我们为何不能？我已经托容闳去美国买机器了，在机器回来之前，我们先试着造些简单的枪炮，练练手。”

　　说干就干。曾国藩立刻下令，将那几间民房收拾出来，又从湘军中抽调了一批懂些手艺的士兵，还从安庆当地招募了几个铁匠、木匠，安庆内军械所便这样草创起来了。

　　军械所的第一要务，便是造枪。可造枪需要钢材，安庆本地的铁矿炼出来的铁，质地太脆，根本不能用。曾国藩得知后，立刻派人去湖北采购钢材。采购的人走了半个月，才拉回来几车钢材，路上还被太平军的余部截了一次，差点丢了性命。

　　钢材有了，可工匠们却不会造枪。他们只会打制大刀长矛，对着洋枪的图纸，看得一头雾水。这一日，工匠们围着一把缴获来的洋枪，看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下手。

　　曾国藩走进厂房，看着那把洋枪，对工匠们道：“你们把这洋枪拆了，看看里面的零件是怎么装的。拆了再装，装了再拆，总能琢磨出门道来。”

　　工匠们依言而行，把洋枪拆成了一个个零件，又试着重新组装。拆拆装装了十几次，终于有人摸到了门道：“大人，我知道了！这洋枪的枪管是用熟铁卷成的，里面有膛线，所以子弹打得准！”

　　曾国藩大喜过望：“好！那就照着这个样子造！”

　　工匠们立刻动手，用熟铁卷枪管，用钢打制撞针，一点点地摸索着，终于造出了安庆内军械所的第一支步枪。虽然这支步枪的射程和精度都比不上洋枪，可却是中国人自己造出来的第一支近代步枪。

　　曾国藩拿着这支步枪，对着窗外的靶子开了一枪。子弹落在靶子附近，虽然没打中靶心，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好！只要我们肯琢磨，总有一天，能造出比洋人还好的枪炮！”

　　二、试造火轮：江面上的第一声汽笛

　　造出了步枪，曾国藩并不满足。他知道，洋人之所以能在江面上横行霸道，靠的是坚船利炮。要御洋人，不仅要有洋枪，还要有洋船。

　　这一日，曾国藩把徐寿、华蘅芳两位幕僚请到了督署。徐寿是江苏无锡人，精通数学和化学；华蘅芳是江苏金匮人，擅长机械制造。两人都是当时少有的懂西学的人才。

　　“雪村、若汀，”曾国藩指着案头的一张轮船图纸，“我想造一艘轮船，你们两位，可有信心？”

　　徐寿和华蘅芳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徐寿道：“大人，我们研究过洋人的轮船图纸，只要有材料，我们就能造出来！”

　　华蘅芳也道：“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曾国藩大喜：“好！我给你们调工匠，拨银子，你们只管造！”

　　徐寿和华蘅芳立刻动手，在军械所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船台。他们没有洋人的机器，就用手工打制零件；没有洋人的技师，就靠着自己的知识，一点点地摸索。

　　造轮船最难的，是蒸汽机。徐寿和华蘅芳对着蒸汽机的图纸，研究了好几个月，终于弄明白了蒸汽机的原理。他们用熟铁打制汽缸，用铜打制活塞，一点点地组装出了一台简易的蒸汽机。

　　这一日，蒸汽机终于组装完成。徐寿和华蘅芳带着工匠们，把蒸汽机搬到了船台上，安装到了轮船的龙骨上。曾国藩也亲自来到了船台，看着那台冒着热气的蒸汽机，眼中满是期待。

　　“点火！”徐寿一声令下，工匠们点燃了蒸汽机的炉火。蒸汽机的汽缸里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活塞开始上下运动，带动着轮船的螺旋桨缓缓转动。

　　“动了！动了！”工匠们欢呼起来。

　　曾国藩的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笑容。他没想到，在这安庆的小城里，在这简陋的船台上，中国人竟然造出了自己的蒸汽机。

　　又过了几个月，轮船终于造好了。这艘轮船只有十几丈长，模样也很简陋，可却是中国人自己造出来的第一艘蒸汽轮船。曾国藩给它取名为“黄鹄”号，寓意着“一飞冲天”。

　　“黄鹄”号下水的那一天，安庆的长江边挤满了百姓。当蒸汽机的汽笛第一次在江面上响起，当“黄鹄”号缓缓驶离船台，驶入长江时，百姓们欢呼雀跃，纷纷鼓掌叫好。

　　曾国藩站在江边，看着“黄鹄”号远去的身影，眼中闪烁着泪光：“长毛之乱，夷人入侵，大清国势衰微。今日这‘黄鹄’号的汽笛声，便是大清自强的第一声号角！”

　　三、人才之困：求贤若渴聚英才

　　安庆内军械所创办之初，最缺的就是人才。曾国藩深知，办洋务，靠的是人才。他一面在湘军中寻找懂手艺的士兵，一面在安庆当地招募工匠，还派人去江浙一带，寻找懂西学的人才。

　　这一日，一个叫容闳的年轻人，来到了安庆内军械所。容闳是广东香山人，是中国第一个留美学生，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他听说曾国藩在办军械所，便特意赶来投奔。

　　曾国藩在督署接见了容闳。他看着容闳递上来的耶鲁大学毕业证书，眼中满是赞赏：“纯甫，你是留美学生，懂洋人的学问，又懂洋人的语言。我想派你去美国，买一批洋人的机器，你可愿意？”

　　容闳躬身道：“大人厚爱，容闳敢不从命？只是，买机器需要大量的银子，朝廷能给我们多少？”

　　曾国藩道：“朝廷的银子，都拿去打仗了。我从湘军的军饷里，拨出六万两银子给你。你只管去买最好的机器，回来办更大的军械所。”

　　容闳大喜：“大人放心，容闳一定不辱使命！”

　　几个月后，容闳从美国回来了，带回了一批先进的机器设备。这些机器，后来成了江南制造总局的核心设备，为中国的近代化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除了容闳，曾国藩还招揽了徐寿、华蘅芳、李善兰等一批懂西学的人才。徐寿后来创办了中国第一所近代化学实验室，华蘅芳翻译了大量的西方科学着作，李善兰则是中国近代数学的奠基人。

　　这一日，曾国藩把这些人才请到了军械所的厂房里，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对身旁的赵烈文道：“惠甫，这些人，都是大清的栋梁之材。有他们在，洋务之事，必能成功！”

　　赵烈文道：“大人说得对。这些人懂西学，肯实干，比那些只会空谈的顽固派，强百倍！”

　　曾国藩点头道：“是啊。办洋务，靠的就是这些实干的人。只要我们能招揽更多的人才，大清的自强之路，就会越走越宽。”

　　四、朝堂之疑：非议之中守初心

　　安庆内军械所的创办，在清廷的朝堂之上，引发了不少非议。顽固派的大臣们，纷纷上奏弹劾曾国藩，说他“师夷长技，有违祖宗之法”，说他“浪费军饷，劳民伤财”。

　　这一日，曾国藩收到了朝廷的奏折，上面写着顽固派大臣的弹劾之词。他看着奏折，眉头紧锁，对身旁的幕僚道：“这些顽固派，只知道死守祖宗之法，却不知道大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若不师夷长技，大清迟早要被洋人灭亡！”

　　幕僚道：“大人，朝廷里反对的人太多了，您可要小心啊。”

　　曾国藩道：“我办军械所，是为了大清的江山，为了天下的百姓。就算有再多的非议，我也不会停下脚步。只要军械所能造出枪炮，造出轮船，能抵御洋人的侵略，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认了！”

　　不久之后，慈禧太后的懿旨传到了安庆。懿旨里说，“办军械所，乃自强之举，朝廷准行”，还拨了两万两银子，支持安庆内军械所的创办。

　　曾国藩拿着懿旨，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慈禧太后的支持，是对他最大的鼓励。他立刻下令，用朝廷拨的银子，扩建军械所的厂房，添置更多的设备。

　　安庆内军械所的规模，越来越大。工匠们造出的枪炮，源源不断地运往湘军的军营，装备湘军士兵。湘军的战斗力，也因此大大增强。

　　这一日，彭玉麟带着一批湘军将领，来到安庆内军械所视察。他们看着工匠们造出的洋枪洋炮，拿在手中试了试，纷纷赞叹道：“大人，这些枪炮，比洋人的还好用！有了这些枪炮，我们灭长毛，御洋人，就更有把握了！”

　　曾国藩笑道：“这只是开始。等容闳买回来的机器到了，我们就能造更多的枪炮，更多的轮船。到时候，大清的军队，就再也不怕洋人的坚船利炮了！”

　　五、星火燎原：安庆之光映华夏

　　同治元年（1862年），安庆内军械所造出了更多的枪炮，还造出了第二艘蒸汽轮船“安庆”号。这些枪炮和轮船，成了湘军的利器，帮助湘军在与太平军的战斗中，节节胜利。

　　这一日，曾国藩站在安庆的城墙上，望着远处的长江，看着“安庆”号轮船在江面上航行，心中满是感慨。他知道，安庆内军械所的创办，不过是洋务运动的星火，可这星火，终有一天会燎原。

　　“雪琴，”曾国藩对身旁的彭玉麟道，“安庆内军械所，只是个开始。等平定了长毛之乱，我们还要办更多的军械所，办更多的机器局，让大清的每一个省份，都有自己的枪炮，自己的轮船。”

　　彭玉麟道：“涤生兄，你放心，我一定跟着你，把洋务办到底。”

　　曾国藩点了点头，望着江面上的“安庆”号，轻声道：“大清的自强之路，还很长。可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让洋人不敢再轻视我们，能让大清重新屹立于世界之林。”

　　安庆内军械所的创办，是中国近代化的开端。它虽然规模不大，设备简陋，却为中国培养了第一批近代化的人才，积累了第一批近代化的经验。后来的江南制造总局、福州船政局、天津机器局，都是在安庆内军械所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安庆城的那片空地上，曾经燃起的星火，最终成了照亮中国近代化道路的火炬。它见证了曾国藩等洋务派大臣的自强之梦，也见证了中国人民在苦难中挣扎、在困境中崛起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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