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不存在的第73号分店

　　阶梯向下，仿佛通往地狱的咽喉。

　　林凡的脚步声在狭窄通道里被扭曲、放大，又迅速被浓稠的黑暗吞没。腕上的【镇魂珠】冰凉，红绳紧贴皮肤，像一道随时可以扯断的保险栓。他左手紧握手提箱，右手则虚按在腰间——那里别着一支从装备箱夹层找到的、看似普通的黑色手电筒，但标签上写着【C级-破妄光（低功率）】，能在一定程度上驱散灵体制造的视觉幻象，虽然对实体无效。

　　空气中的陈腐气味越来越重，混合着霉变木头、锈蚀金属，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巨兽巢穴深处积累的腥臊。每呼吸一口，肺部都像被粗糙的砂纸摩擦。

　　盘旋的阶梯似乎永无止境。林凡默默数着台阶，在数到第一百七十三级时，脚下终于踏上了平坦的地面。

　　他停下，徽章银光和手电光束同时扫向四周。

　　这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像是一处被遗忘的货舱。头顶是低矮的、布满渗水痕迹的木梁，梁上垂挂着断裂的绳套和锈蚀的金属挂钩，无声地摇晃。地面是粗糙的木板，积着厚厚的灰尘和某种黑色的、粘腻的污渍，踩上去有些软陷。空气几乎不流动，沉闷得令人窒息。

　　货舱很大，手电光束照不到尽头。两侧堆放着许多被防水油布覆盖的、轮廓各异的货物，堆积如山，有些油布已经破烂，露出下面黑黢黢的、难以辨认的物体。

　　而在货舱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有一个东西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标准尺寸的便利店货架。

　　银白色的金属框架，四层，漆面斑驳脱落，布满锈迹。它就那么孤零零地立在积尘的地板中央，没有任何支撑或固定，显得异常突兀。

　　更诡异的是，货架上竟然零零散散地摆放着一些“商品”。

　　林凡屏住呼吸，缓步靠近，手电光束仔细扫过那些物品。

　　最上层，是一个透明的塑料瓶，标签早已模糊不清，瓶内装着浑浊的、暗黄色的液体，液体中似乎有细小的、黑色的絮状物在缓慢沉降。瓶身上用褪色的红笔手写着：【后悔药水（过期处理）】。

　　第二层，放着一排锡纸包装的长条物，包装破损，露出里面黑褐色、干瘪如枯枝的东西，散发着一股甜腻到发臭的气味。旁边歪倒的价签牌上写着：【孟婆汤浓缩条·瑕疵品】。

　　第三层，是几个皱巴巴的、印着模糊笑脸的红色纸杯，杯口边缘有深褐色污渍。标签：【断肠咖啡杯（一次性，已使用）】。

　　最下层，则堆着一些完全无法辨认的杂物：扭曲的铁片、干涸成块的海藻团、几枚边缘磨损严重的古旧铜钱，甚至还有半截风干的、像是某种深海鱼类触须的东西。

　　这不是一个正常运转的便利店货架。这更像是一个……废弃品的堆积处，一个错误商品的坟场。

　　林凡的目光落在货架侧面。那里贴着一张塑料封膜的、已经泛黄翘边的纸张。他凑近，用手电照亮。

　　纸张抬头是熟悉的“7-夜”Logo，但下方没有分店编号，只有一行打印的粗体字：

　　【异常品暂存处——编号：待定】

　　下面是用钢笔手写的潦草记录：

　　*「接收字：不明空间投影（暂命名‘深渊号’内部稳定节点）」

　　*「接收物品：如列表。均具有微弱异常属性，但无法归类至现有商品体系，无法定价，无法出售。」

　　*「异常属性简述：1号瓶装液体饮用后会产生强烈悔恨情绪，持续72小时，无实体伤害；2号浓缩条点燃后烟雾可使吸入者短暂失忆（时长不等，副作用为剧烈头痛）；3号纸杯盛装液体后，液体将具备‘言灵’属性（微弱，不可控）……」

　　「处理建议：长期封存，观察其异常属性是否衰减。建议对该‘投影节点’进行深入评估，确认其是否具备发展成为正规分店的潜力。——巡查使沧溟（037），记录于任务第3日」

　　记录到此为止。

　　林凡的心脏重重一跳。沧溟！他在这里待过，研究过这些东西！这是他留下的记录！

　　日期是“任务第3日”，而总部指令说沧溟是36小时前失联的。从这记录看，至少在几天前，沧溟还在这里进行相对正常的调查工作，甚至还在考虑这个“节点”能否成为正规分店。

　　是什么让情况急转直下？

　　他继续查看记录下方。在纸张最底部，还有一行更小、更潦草，甚至笔尖划破纸面的字迹，墨水颜色也比上面的记录深一些，像是后来仓促添加的：

　　「错了。全错了。这不是节点，这是……伤口。它在渗漏。货架是绷带。商品是脓。我在帮它包扎。必须找到‘锚’，堵住伤口。时间不多了。」

　　字迹在这里突兀停止，最后一个字的尾巴拖得很长，墨水晕开。

　　“伤口……绷带……脓……”林凡咀嚼着这些词。沧溟的意思难道是，这艘船本身是一个“伤口”？这个货架和上面这些所谓的“异常品”，是某种……试图“包扎”或“处理”这个伤口而自发产生的东西？就像人体对创伤产生的免疫反应和渗出物？

　　而“锚”，是用来“堵住伤口”的？

　　这个解释，比单纯的“异常空间”或“失落分店”更加令人不安。如果船是伤口，那么是谁受了伤？是世界本身，还是某个更庞大的存在？伤口对面是什么？为什么会“渗漏”？

　　他正思索间，左眼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几乎同时，他手腕上的【镇魂珠】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危险！

　　林凡猛地向侧后方跃开，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夜行衣】赋予的敏捷和觉醒后的身体素质在这一刻体现出来。

　　就在他原先站立的位置，货架旁边那片厚厚的灰尘上，悄无声息地“长”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从地下钻出，也不是从空中落下。就是那么凭空地、违反物理常识地，从灰尘本身“浮现”出来。

　　那是一盏灯。

　　一盏老旧的、带锈蚀底座和绿色玻璃灯罩的煤油灯。灯罩内没有火焰，却自行散发着惨绿色的、冰冷的光，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灯座下方，灰尘自动形成了一行扭曲的文字：

　　【临时店员招聘处】

　　【待遇：永恒安息】

　　【要求：留下你的名字】

　　灯光映照下，那行灰尘文字仿佛有了生命，微微蠕动着。

　　林凡感到一股冰冷、滑腻的意念正试图钻进他的脑海，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的“认知植入”——只要他看着那灯，看着那行字，一个念头就不由自主地升起：写下名字，就能得到宁静，就能结束这无尽的恐惧和疲惫，就能……安息。

　　【镇魂珠】的滚烫感加剧，左手腕甚至传来被灼伤的刺痛。这珠子在拼命对抗那股认知污染！

　　林凡猛地移开视线，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头脑一清。他不敢再看那盏灯，但用眼角余光警惕着它的动静。

　　煤油灯静静燃烧着，惨绿的光晕在货舱的灰尘中晕开。灯光范围内，那些堆积的货物阴影被拉得老长，扭曲变形，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这就是‘规则’的体现？”林凡心中凛然。不是直接的攻击，而是一种更隐蔽、更恶毒的“邀请”或者说“契约”。一旦回应，写下名字，恐怕就会发生极其可怕的事情，所谓的“永恒安息”绝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他缓缓后退，拉开与煤油灯的距离。灯光似乎有范围限制，当他退到大约十米外时，那股试图侵入脑海的冰冷意念明显减弱了。

　　但就在他后退的过程中，手电光束扫过货舱另一侧的阴影时，他看到了别的东西。

　　在堆积如山的破烂油布货物之间，有一条狭窄的、被踩出来的小径。小径尽头的墙壁上，靠着一个人形的轮廓。

　　林凡屏住呼吸，手电光聚焦过去。

　　那不是人。

　　至少，不再是完整的人。

　　那是一套衣服——巡查使制式的黑色风衣，镶着暗红色的边，胸口有巡查使的徽章印记（但徽章本身不见了）。风衣里面鼓鼓囊囊，但露出的“头部”位置，却不是人头，而是一团不断蠕动、增生的暗红色肉瘤状物质，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血管和……眼睛。数十只大小不一、瞳孔颜色各异的眼睛，在那团肉瘤上茫然地转动着，眨动着，有些流出浑浊的液体。

　　风衣的袖口和裤腿处，伸出的也不是手脚，而是几十条惨白的、像是由无数指骨拼接而成的细长触须，无力地垂落在灰尘里。其中一条触须的末端，还紧紧抓着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而在这“东西”的脚边，放着一个打开的、和林凡手中一模一样的黑色金属手提箱。箱子里的东西似乎被翻动过，几件收容物散落在周围，其中就包括一枚和林凡的【执念罗盘】极为相似的黄铜罗盘，但它的玻璃罩已经碎裂，内部的蓝色液体干涸，银针断成了三截。

　　林凡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这套风衣……是沧溟的！那个肉瘤怪物，难道就是巡察使沧溟？！他变成了……这东西？！

　　不，不对。林凡强迫自己冷静观察。那风衣虽然破损污浊，但相对完整，而里面的“肉体”已经完全异化。如果是沧溟本人异化，衣服不可能这么“整齐”地穿在身上。更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沧溟的衣服里，或者，沧溟的“某些部分”残留在了衣服上，滋长成了这副模样。

　　他想起沧溟记录里最后那句话：“我在帮它包扎。”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沧溟是不是在尝试用某种方式“处理”这个“伤口”时，被反噬了？他的部分肉体或灵体，和这个空间的“脓”（那些异常品）融合，变成了这个怪物？

　　那怪物似乎察觉到了光线，数十只眼睛同时转向林凡的方向。它们的转动并不协调，有的快有的慢，眼神也各异，有的空洞，有的疯狂，有的……似乎在流泪。

　　但它没有动。只是静静地靠着墙，那些骨触须偶尔轻微抽搐一下。

　　林凡的注意力被怪物触须紧抓的笔记本吸引。那可能是沧溟留下的最后记录。

　　他必须拿到它。

　　但要绕过那盏诡异的煤油灯，靠近那个不知是死是活、极度危险的怪物。

　　他看了一眼腕上的因果线，线依然向上延伸，消失在黑暗的阶梯方向。这条退路还在。他又看了一眼手提箱里的【破妄光】手电。这手电能驱散灵体幻象，但对这种半实体半异常的怪物效果未知。

　　煤油灯的惨绿光晕是最大的障碍，那认知污染太危险。

　　林凡的目光落在货架上的那些“异常品”上。记录说，3号纸杯盛装液体后，液体会有微弱“言灵”属性……

　　一个冒险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型。

　　他小心地绕开煤油灯光晕的范围，从侧面接近货架，用戴着手套的手（【夜行衣】自带薄膜手套）快速取下最下层一个相对完好的红色笑脸纸杯。纸杯入手很轻，内壁有少许褐色污渍。

　　然后，他从自己水壶里——这是他自己带的普通装备——倒出少许清水到纸杯中。

　　清水接触杯壁的瞬间，林凡感到纸杯轻微震动了一下。杯中的水仿佛被无形的手搅动，旋转起来，颜色虽然没有变化，但水面似乎泛起了一层极淡的、珍珠般的光泽。

　　记录说“言灵属性（微弱，不可控）”。林凡不知道这具体意味着什么，但现在只能赌一把。

　　他端着纸杯，深吸一口气，面向那盏煤油灯，用清晰而平稳的声音说道：

　　“灯，暂时休息一下。”

　　说完，他将纸杯中的水，朝着煤油灯的方向，轻轻泼洒出几滴。

　　水滴在空中划过细微的弧线，落在煤油灯周围的地面上。

　　什么都没发生。

　　不，不对。

　　林凡的左眼看到，那几滴沾了纸杯“言灵”属性的水，在接触灰尘的瞬间，蒸腾起极其微弱的、银白色的光点。光点飘向煤油灯，没入那惨绿色的光晕中。

　　煤油灯的火焰……不，是它那没有火焰却发光的光源，突兀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灯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从惨绿色变成昏黄，再变成暗红，最后……彻底熄灭了。

　　货舱重新被林凡的手电光和徽章银光主导。

　　那行灰尘文字也失去了活性，瘫软在地，不再蠕动。

　　“言灵”起效了！虽然只是让灯“暂时休息”，但足够了！

　　林凡不敢耽搁，立刻快步走向那个靠着墙壁的怪物。他尽量不去看那数十只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目光锁定在触须抓着的笔记本上。

　　在距离怪物还有三米时，他停下。那些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骨触须的抽搐频率加快了。

　　“沧溟前辈？”林凡试探着低声呼唤。

　　怪物的所有眼睛同时眨了一下。然后，最中央一只较大的、瞳孔是深蓝色的眼睛，费力地转向林凡，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人类的清明和……痛苦。

　　一条骨触须缓缓抬起，将笔记本递向林凡的方向，动作僵硬而艰难。

　　林凡犹豫了一瞬，上前一步，伸手去接。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笔记本的刹那——

　　“叩。”

　　“叩。”

　　“叩。”

　　清晰、规律、近在咫尺的金属敲击木头的声音，突然从货舱深处、那片堆积如山的货物阴影中传来！

　　林凡浑身一紧，猛地回头。

　　只见在那片阴影边缘，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有着人形轮廓的东西。

　　它很高，很瘦，穿着一身湿透的、破烂不堪的灰色水手服，衣服紧贴在干瘪的躯体上。它没有头，颈部以上空荡荡的，只有不断滴落的水珠。它的右手，拖着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船用除锈锤，锤头拖在木地板上，正是那“叩、叩”声的来源。

　　而无头躯体的“左手”，则拎着一盏……和刚才那盏一模一样的、散发着惨绿光晕的煤油灯。

　　灯光照亮了它脚下一小片区域，也照亮了它身前的地面。

　　地面上，印着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脚印的纹路，和林凡在入口处木板上看到的，那半个跟随他的脚印，一模一样。
　　http://www.c8e.cc/57130/10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c8e.cc。笔趣看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8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