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将计就计与“病遁”的书记

　　第十三章：将计就计与“病遁”的书记

　　办公室“加料”茶水的事件，像一根细小的毒刺，扎在韩辰的心头，虽不致命，却时刻提醒着他身处环境的凶险。他没有大张旗鼓地追查，只是让阿木和郑秘书长暗中留意，同时以“倡导节约、规范管理”为由，将省委大院几个关键部门的桶装水供应和日常保洁来了次不显山不露水的“内部优化”。打草惊蛇不如请君入瓮，他倒要看看，对方下一步还有什么招数。

　　果然，平静了没两天，新的风波又起，这次瞄准的是他刚刚接手的扶贫领域。

　　这天上午，韩辰按计划要前往全省最偏远的贫困县之一——澜山县，调研扶贫产业落实情况。车队还没出发，秘书长郑光明就拿着手机，面色凝重地小跑过来。

　　“省长，刚接到澜山县委办的紧急报告，说……说县委书记马有福同志，昨天夜里突发急性阑尾炎，已经紧急送往州医院手术了，恐怕无法陪同您调研了。”

　　县委书记在这个节骨眼上突发急病？韩辰眉头微蹙。马有福这个人，他有点印象，是李德旺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在澜山经营多年，据说是个“土皇帝”，之前汇报工作时，对扶贫资金使用等问题总是含糊其辞。这次自己点名要去澜山，他偏偏就“病”了？是巧合，还是心里有鬼，想玩“病遁”？

　　“情况核实了吗？”韩辰不动声色地问。

　　“核实了，确实在州医院住院，手术记录都有。”郑秘书长低声道，“不过……据我们安排在澜山的人反映，马有福书记前天晚上还在县里招待客商，喝酒喝到很晚，精神好得很，不像突然发病的样子。”

　　这就很有意思了。韩辰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看来，这澜山之行，不会因为马有福的“病”而变得轻松，反而可能因为他的缺席，更加暗流汹涌。

　　“既然马书记病了，就让他好好休息。调研照常进行，由县长陪同即可。”韩辰吩咐道，“通知调研组，按原计划出发。”

　　车队驶出昆明，向着层峦叠嶂的滇西南山区进发。一路上，韩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贫困景象——陡坡上巴掌大的耕地，山坳里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心里沉甸甸的。云川的脱贫任务，远比纸面上看到的更加艰巨。

　　到达澜山县城时，已是下午。县长普志强带着县里一班人在路口迎接。普志强是个黑瘦精干的彝族汉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些，眼神里带着少数民族干部特有的朴实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汇报工作自然又是成绩一大堆，困难一笔带过。当韩辰问及几个重点扶贫产业项目的具体进展和资金使用明细时，普志强和几个分管副县长明显有些支支吾吾，账目数据也对不上，要么说具体经办人不在，要么说原始凭证需要时间整理。

　　“韩省长，我们澜山条件差，底子薄，很多工作推进起来确实困难重重……”普志强搓着手，一脸为难。

　　韩辰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淡淡地说：“困难可以理解，但数据和事实必须清楚。这样吧，明天我们直接去项目点看看，眼见为实。”

　　晚上，韩辰住在县招待所。房间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设施一应俱全。他刚坐下，阿木就端着茶水进来，小声说：“省长，这县招待所的水，我检查过了，是新的桶装水，应该没问题。不过……刚才普县长悄悄塞给我一盒本地特产茶叶，说是他们澜山古树茶，请您尝尝。”

　　又来了？韩辰瞥了一眼那包装精美的茶叶盒，心中冷笑。这是试探，还是新一轮的“加料”？

　　“先收起来吧，就说我谢谢普县长的好意，晚上喝茶影响睡眠。”韩辰吩咐道。他现在对任何入口的东西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夜深人静，韩辰正准备休息，加密手机震动起来。是林薇。

　　“澜山水深，马有福‘病’得蹊跷。小心普志强，他可能身不由己。重点查‘澜山特色养殖合作社’和‘民族手工艺推广中心’两个项目，账目有问题。”

　　韩辰精神一振！林薇的信息总是这么及时和精准！他立刻记下了这两个项目名称。

　　“明白。你自己安全如何？”

　　“暂时无碍。岩温有踪迹，可能在境外策划新的渗透。你此行恐不太平，务必谨慎。”

　　结束通话，韩辰睡意全无。林薇的警告让他意识到，澜山的问题，可能不仅仅是扶贫资金使用不当那么简单，很可能也牵扯到边境走私甚至更危险的活动中。马有福的“病遁”，普志强的欲言又止，都预示着此行绝不会顺利。

　　第二天，调研正式开始。韩辰首先提出要去看看那个“澜山特色养殖合作社”。这是一个号称利用山区林地资源，规模化养殖生态土鸡的项目，投入了不少扶贫资金。

　　车队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项目所在地——一个偏僻的山坳。然而，眼前所谓的“合作社”，只有几间简陋的鸡舍，里面稀稀拉拉地关着几十只蔫头耷脑的鸡，与汇报材料中“年出栏数万羽、带动上百户贫困户”的描述相去甚远！场地周围更是荒草丛生，显然很久无人打理。

　　“普县长，这就是你们汇报的那个明星合作社？”韩辰指着那破败的景象，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普志强额头冒汗，脸色煞白，支吾道：“韩省长，这……这是因为最近禽流感影响，市场行情不好，所以……所以规模暂时收缩了……”

　　“收缩？”韩辰冷笑一声，“我看是根本就没搞起来吧？投入的钱呢？用到哪里去了？”

　　普志强和陪同的乡镇干部噤若寒蝉，无人敢答。

　　韩辰没有继续追问，转而前往第二个点——“民族手工艺推广中心”。这个中心建在县城边上，一栋崭新的三层小楼，外面看着还挺像回事。但进去一看，所谓的“展示厅”里只有寥寥几件粗糙的编织品和刺绣，积满了灰尘；“加工车间”里只有几个老人在慢悠悠地做着活计，看不到任何现代化设备和规模生产的迹象。

　　“这个中心，主要功能是什么？效益如何？带动了多少贫困户就业？”韩辰问。

　　负责讲解的文化馆长结结巴巴，答非所问。

　　韩辰走到一个正在刺绣的老奶奶身边，和气地问：“阿婆，您在这里做工，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

　　老奶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有些茫然，用方言嘟囔了几句。旁边的干部赶紧翻译：“她说……她是来这里玩的，不要钱……”

　　韩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转过身，目光如刀般扫过普志强等一众县乡干部：“这就是你们花了上千万扶贫资金搞出来的‘产业’？一个养不了几只鸡的养殖场，一个只有老人‘玩’的手工艺中心？钱到底去哪了？！今天不给我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山风吹过破败鸡舍的呜咽声。普志强面如死灰，双腿都在打颤。

　　就在这时，韩辰的手机响了，是郑秘书长打来的。

　　“省长，刚刚收到消息，在州医院‘养病’的澜山县委书记马有福，昨晚……昨晚试图偷偷离开医院，被我们暗中监视的同志拦下了！他情绪很激动，嚷嚷着要见您，说……说有重要情况要举报！”

　　韩辰眼中精光一闪！果然！马有福这“病”生得蹊跷！“病遁”不成，这是要“反水”？

　　“看好他！我马上返回州里！”韩辰当机立断。

　　他看了一眼面前噤若寒蝉的普志强等人，知道从他们嘴里暂时问不出更多了。澜山扶贫资金的巨大黑洞，关键恐怕就在那个“病遁”未成、急于“举报”的马有福身上！

　　“调研暂停！普县长，你们县委县政府，就今天看到的这些问题，立刻成立专班，给我彻底自查，写出详细报告！我会派人盯着！”韩辰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车队风驰电掣般驶离澜山，直奔州府所在地。韩辰坐在车里，心潮起伏。他原本只是想调研扶贫工作，却没想到牵出了如此巨大的资金黑洞，甚至还可能牵扯出更深的秘密。马有福的“举报”，是真心悔过，还是另一个陷阱？

　　他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旋涡中心。而澜山，这个看似普通的贫困县，隐藏的秘密，可能比勐拉更加惊人。

　　云川这盘棋，真是越下越大了。而他这个执棋者，必须步步为营，才能在这错综复杂的局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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