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效能风暴”与老干部的“太极拳”

　　第二章：“效能风暴”与老干部的“太极拳”

　　韩辰那“笑里藏刀”的茶话会，效果立竿见影。科技、财政、人社、工信四个厅，一改之前互相推诿扯皮的作风，厅长们回去后亲自督办，处室骨干连夜加班，原本可能要扯皮几个月的“高新技术企业认定流程简化方案”，居然真的在一个星期内，就拿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初稿，摆在了韩辰的办公桌上。

　　方案内容实在，砍掉了一些不必要的证明和环节，明确了各部门的权限和时限，甚至还提出了建立“线上统一受理、后台分类审批、结果集中反馈”的一站式服务平台构想。

　　韩辰仔细审阅后，基本满意，提了几点修改意见，便让办公厅按程序走会签，准备尽快下发试行。

　　消息传出，省委大院里不少观望的人暗暗吃惊。这位新省长，看着年轻，手腕却老辣得很呐！不声不响，就把几个最难啃的硬骨头厅局给捏合到了一起，办成了前任想了很久都没办成的事。

　　“效能提升督导组”的第一次汇报会，也因此有了实实在在的“料”。督导组组长（由一位副秘书长兼任）拿着那份新鲜出炉的方案初稿，以及近期暗访发现的几个推诿扯皮、效率低下的典型案例，在会上做了汇报，点名批评了环保厅某个处在环评审批中无故拖延、交通厅某个科室在项目协调中“踢皮球”等问题。

　　韩辰听着汇报，脸色平静，但在最后总结时，语气却异常严厉：

　　“看到了吗？不是没有办法，不是不能快！关键是想不想干，愿不愿改！高新技术企业认定这件事证明，只要我们下定决心，打破部门壁垒，优化流程，效率完全可以提上来！而那些被点名的单位和个人，就是典型的‘庸政懒政’！占着位置不干事，或者慢干事、乱干事！这种风气，必须刹住！”

　　他当场决定，对汇报中被点名的几个典型案例，涉及到的具体责任人和分管领导，进行通报批评，并要求其在规定时间内做出深刻检查，提出整改措施。同时，将“红黑榜”制度正式推行，干得好的上红榜表扬，推诿扯皮的上黑榜曝光，并与年度考核、评优评先挂钩。

　　这一下，算是真正触碰到了一些人的“舒适区”。以前那种“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混日子哲学，在韩辰这里行不通了！

　　省直机关里，明显能感觉到一股“效能风暴”正在形成。文件流转速度快了，开会时间短了，办事人员脸上的笑容（哪怕是职业性的）也多了些。当然，暗地里的抱怨和阻力也从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隐蔽。

　　就在韩辰准备借着这股势头，进一步推动几个重点领域的改革时，一个意想不到的“阻力”，以一种非常符合中国官场特色的方式，出现了。

　　几位已经退下来的、德高望重的省级老领导，联名给韩辰写了一封信。信是用毛笔写的，竖排，文绉绉的，先是充分肯定了韩辰上任后“锐意进取、敢于担当”的精神，赞扬了他推动效能提升、优化发展环境的举措，但话锋一转，开始“语重心长”地提醒：

　　“……然，治大国如烹小鲜。云川历经风波，人心思定，干部队伍亦需休养生息。改革之举，宜稳扎稳打，循序渐进，切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引发新的震荡，挫伤干部积极性，影响稳定大局。尤须注意方式方法，保护大多数干部的工作热情……”

　　这封信，表面上是关心和建议，实则是在委婉地表达不满和施加压力。写信的这几位老同志，门生故旧遍布云川各级机关，影响力不容小觑。他们的话，代表着相当一部分既得利益者和习惯于旧有节奏的干部的心声。

　　韩辰拿着这封散发着墨香的信，眉头微蹙。他知道，这是预料之中的反应。触动利益往往比触动灵魂还难。这些老同志打了一辈子“太极拳”，深谙官场平衡之道，他们不希望看到韩辰这把“火”烧得太旺，打破了现有的格局和默契。

　　硬顶回去？显然不明智，会给人留下“不尊重老同志”、“年轻气盛”的印象。

　　完全听从？那之前的努力就可能前功尽弃，改革刚开个头就得偃旗息鼓。

　　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尊重老同志的意见，又能将改革继续推行下去。

　　他沉思良久，有了主意。

　　他亲自给几位老领导一一回了电话，态度极其谦恭，感谢老领导的关心和指点，表示一定认真领会，慎重把握。随后，他让办公厅安排了一次小范围的、非正式的“工作情况通报会”，特意邀请了几位代表性强的老领导参加。

　　通报会的地点，没放在庄严肃穆的会议室，而是选在了省委小招待所一个环境雅致的茶室。没有会议议程，没有发言稿，就是韩辰陪着几位老领导喝茶聊天。

　　韩辰先是再次感谢老领导的关心，然后话锋一转，开始“诉苦”：

　　“各位老领导，不瞒您们说，我这个省长，当得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云川底子薄，问题多，发展任务重。外面看着我们风光，其实家里的难处，只有自己知道。”

　　他拿出了一份提前准备好的数据图表，不是关于GDP或者财政收入的，而是关于“全省各地市企业满意度调查”、“营商环境投诉热点分析”以及“与周边省份在行政审批效率上的对比”。

　　“老领导们您们看，”韩辰指着图表上几个刺眼的红色区域和落后指标，“不是我想折腾，是企业和群众不答应啊！咱们的审批速度比邻居慢一半，办事成本比人家高一大截，企业是有脚会跑的！再这么下去，人才留不住，投资引不来，咱们云川的发展就要掉队了！到时候，别说追赶跨越，就是保住现有的盘子都难啊！”

　　他把问题拔高到了“云川生死存亡”的高度，而且用的是实实在在的数据，而不是空泛的口号。

　　几位老领导看着图表，听着韩辰情真意切的“诉苦”，脸上的表情渐渐发生了变化。他们退休了，但对云川的感情还在，谁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家乡落后。

　　韩辰趁热打铁：“老领导们提醒的要‘稳定’，要‘保护干部积极性’，我非常赞同，这也是我一直强调的。我们搞效能提升，不是为了整人，是为了逼出活力，逼出效率！是为了让能干事、想干事的人有机会，有舞台！对于那些确实存在困难、一时跟不上的同志，我们也会给予帮助和时间。但是，对于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甚至故意设置障碍的‘官油子’，也不能一味姑息，否则就是对那些认真干事的同志不公平，也会寒了企业和百姓的心啊！”

　　他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体现了对老同志意见的尊重，又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一位以前管过经济的老领导点了点头，开口道：“韩省长说的，也有道理。发展是硬道理，效率就是生命力。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是反对改革，主要是怕你们年轻人步子太快，扯着蛋。现在看来，你是经过深入调研，心中有数的。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

　　另一位以前管过干部的老领导也沉吟道：“干部队伍嘛，就像一块地，既需要施肥浇水，也需要间苗除草。光浇水不除草，庄稼长不好；光除草不施肥，地力也会耗尽。这个度，要把握好。”

　　见最有分量的两位老表了态，其他几位也纷纷附和，表示理解和支持韩辰的工作，只是提醒要注意方式方法，多做思想工作，减少震荡。

　　茶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融洽起来。

　　韩辰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老领导们的“太极拳”，被他用“数据诉苦”和“原则共情”给化解了。虽然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但至少争取到了关键力量的理解，为后续改革扫清了一大障碍。

　　送走老领导，韩辰回到办公室，感觉比开一天会还累。这种与老同志打交道的工作，耗费的心力丝毫不比处理具体政务少。

　　秘书长进来汇报工作，看着韩辰略带疲惫的神色，忍不住说了一句：“省长，您这刚上任，又是烧火，又是安抚，真是够辛苦的。”

　　韩辰笑了笑，揉了揉太阳穴：“没办法，这就是当家的责任。既要抬头看路，又要低头拉车，还得时不时停下来，给车轴上上油，听听坐车的人有什么意见。不然，这车就跑不快，也跑不远。”

　　他走到省地图前，目光变得坚定。

　　“效能提升”只是第一步，是理顺内部机制。接下来，还有更多硬仗要打：如何振兴云川的经济？如何解决区域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风险挑战？

　　他知道，自己这把“封疆砺剑”，才刚刚出鞘。未来的路上，还有更多的“老冰”需要融化，更多的“暗流”需要应对。

　　但此刻，他心中充满了斗志。

　　这，或许就是封疆大吏的宿命，也是其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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