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观察者之眼

　　“观察者之眼”，一个仅存在于“守护者”加密数据库深处的坐标，如同宇宙图景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却承载着决定林远命运的重担。当这个坐标被“执行者”冰冷的意识流烙印在众人脑海中时，一股无形的寒意弥漫开来。那并非已知星图上的任何一点，它孤悬于一片荒芜的星云残骸之中，远离任何文明的光辉。

　　“你不能一个人去！”星熠紧紧抓住林远的手臂，紫眸中充满了担忧与坚决。林远此刻的状态远未恢复，强行进行未知的星际旅行，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守护者”设施，无异于羊入虎口。

　　大长老也持反对意见：“林远使者，你的身体状况不稳定，体内力量尚未平复。‘执行者’的要求充满不确定性，这太危险了。”

　　就连一向以任务为重的霍克将军，此刻也皱紧了眉头。林远的存在，尤其是他刚刚展现出的、能够影响“掘墓人”网络的能力，对联邦而言具有难以估量的战略价值。让他独自前往一个不受控制的外星设施，风险极高。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与‘执行者’沟通，派遣一支联合观察团……”霍克提议，试图将此事纳入可控范围。

　　然而，“执行者”的意志不容置疑。那道纯白的光影只是重复着冰冷的最后通牒：“变量个体‘林远’，72小时倒计时已启动。逾期，视为失控。”

　　压力再次聚焦于林远一人之身。他感受着体内依旧紊乱的能量流和手背上那传来阵阵虚空刺痛的印记，目光扫过身边关切的面孔，最终缓缓摇头。

　　“我必须去。”他的声音因虚弱而低沉，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这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们刚刚争取到的喘息之机。如果我不去，或者逾期，‘执行者’重启净化协议，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而且……”

　　他抬起那只烙印着复杂印记的右手，目光深邃：“我体内的这些力量，这些来自‘林迦’、来自‘守护者’、甚至可能沾染了‘收割者’气息的混合体，确实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和变数。我自己也无法完全掌控。或许，‘观察者之眼’真的有办法……‘校准’它。了解‘守护者’如何对待我这样的‘变量’，本身也是一种重要的情报。”

　　他的理性分析让众人沉默。这确实是一个深入了解“守护者”内部运作机制，甚至可能找到控制体内危险力量方法的契机，尽管风险巨大。

　　最终，一个折中的方案被提出：由林远乘坐一艘小型、高速的侦察舰“迅影号”独自前往，以表示对“执行者”要求的遵从。但“苍翠之冠”号和“开拓号”将组成一支远程支援舰队，在安全距离外伴随航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星熠坚持要与林远同行，但被林远和大长老共同劝阻，她的生命共鸣能力在龙人阵营中不可或缺。

　　“迅影号”如同一颗银色的梭镖，悄无声息地滑入超空间航道，朝着那片未知的星域疾驰而去。舰舱内，林远独自一人，面对着复杂的导航界面和舷窗外那光怪陆离的超空间流光。他尝试冥想，调息，但体内那融合了多种来源的力量如同掺了沙子的泥石流，难以引导，更难以平息。手背上的印记时冷时热，仿佛有独立的生命在其中挣扎。

　　漫长的航行中，他反复思考着“执行者”的逻辑，思考着“守护者”的真正目的。他们播种文明，又冷酷地抹杀“不合格”者；他们建立“秩序边界”抵御“收割者”，却又对边界内的文明冲突持一种近乎漠然的“观察”态度。这一切矛盾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终于，“迅影号”脱离了超空间，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那并非想象中的宏伟空间站或武装到牙齿的堡垒。在一片如同破碎琉璃般的星云背景中，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完美的几何晶体。它通体透明，内部折射着遥远恒星的光芒，呈现出一种超越凡俗的、冰冷的纯净感。没有任何外部结构，没有对接港口，没有能量波动，它就像一颗被遗忘在此处的、宇宙自然形成的巨大钻石。

　　这就是“观察者之眼”？它更像一件艺术品，而非一个功能性的前哨站。

　　就在“迅影号”靠近到一定距离时，那巨大晶体的表面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下一刻，林远感觉整个侦察舰，连同他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温和却绝对的力量捕获，然后……被“吸纳”进了晶体的内部！

　　没有撞击，没有震动，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舷窗外的景象瞬间改变，不再是星空，而是一个无限延伸的、由纯净白光构成的广阔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声音，只有绝对的寂静和纯粹的光。

　　一个无法分辨来源和性别，但比“执行者”更加古老、更加接近“本源”的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

　　“欢迎，变量单元 L-734。开始进行全面扫描与权限校准评估。”

　　无形的扫描波瞬间笼罩了林远和他所在的“迅影号”。他感觉自己从肉体到灵魂，从记忆到意识海最深层的波动，都被一股绝对理性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剖析、审视。手背上的印记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幽蓝、暗金、甚至一丝微不可察的、源自“秩序边界”和“净化单元”的杂色，都在这种扫描下无所遁形。

　　痛苦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于这种存在被彻底“看穿”的剥离感。

　　评估过程漫长而沉默。林远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努力维持着自我意识的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那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疑惑？

　　“检测到异常复杂的权限融合：基础守望者权限（星核共鸣），已灭绝文明‘林迦’的完整遗产烙印，边界能量残留，以及……微量但高度活跃的‘衍生物’（指被麻痹的净化单元）接触印记。逻辑冲突……无法进行标准化校准。”

　　它似乎也遇到了难题！林远这种情况，显然超出了“守护者”预设的常规处理流程。

　　“启动深度溯源协议……连接‘阿卡夏记录’（宇宙信息底层库）……”

　　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信息流开始涌入林远的意识，这一次不再是扫描，而是某种……检索和比对？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文明的兴衰，无数生命的轨迹，如同恒河沙数，在光的海洋中闪烁明灭。

　　突然，那古老的声音停顿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感充斥在这片光之空间：

　　“识别到标记……溯源至‘原初播种者’实验序列……代号：‘混沌催化剂’……”

　　混沌催化剂？！

　　这个陌生的词汇，却让那古老的声音出现了明显的、算法层面的停滞。

　　“警告！访问权限不足！触及最高机密层级！根据协议第零条，立即终止深度评估！启动隔离程序！”

　　光芒瞬间变得刺眼！“迅影号”和林远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出了晶体内部，重新抛回了冰冷的宇宙空间！

　　在他被强行推离的最后一瞬，他清晰地接收到了一段断断续续、仿佛被某种力量干扰扭曲的最终信息：

　　“变量单元 L-734，评估中止……定义更新：非标准变量，关联‘原初’……危险等级……重新判定……建议……观察……限制……或……清除……”

　　“迅影号”在惯性下翻滚着，舷窗外，那颗巨大的几何晶体恢复了之前的纯净与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远瘫坐在驾驶席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衣物。

　　“观察者之眼”没有给他答案，反而带来了更多、更可怕的疑问。

　　“原初播种者”？

　　“混沌催化剂”？

　　还有那最后的、充满矛盾的“……观察……限制……或……清除……”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只仿佛蕴含着无尽麻烦的右手，一股比面对“执行者”时更加深邃的寒意，从脊椎悄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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