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荣誉加身

　　伦敦萨沃伊酒店的套房里，气氛介于“庆功宴”和“战后复盘会”之间——如果你把“战”理解为“园艺界的奥斯卡之战”的话。

　　“所以，”陆北辰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前摊着三台笔记本电脑，嘴里叼着根巧克力棒（酒店送的，金箔包装，一根够买普通人一顿午餐），“截至目前，‘永恒’昙花的相关话题在全球社交媒体上的总曝光量是……17.8亿次。其中，‘林栀获奖感言’片段单独播放量超过四千万，翻译成了三十八种语言。最火的评论是——”他清清嗓子，模仿网友语气，“‘姐姐用最温柔的语气说了最狠的话！那些使绊子的人脸都绿了吧！’”

　　林栀正在小心翼翼地给“永恒”昙花做睡前检查——获奖后，它被移到了酒店的恒温室里，享受国宝级待遇。听到陆北辰的话，她头也不抬：“网友太夸张了。我哪说狠话了？都是事实陈述。”

　　“事实才最伤人。”沈司珩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滴着水，穿着一件简单的深灰色睡袍——但这件睡袍的质感好到陆北辰悄悄查过价格，然后决定这辈子都不告诉他查出来的数字，“特别是当你用那种‘我今天吃了面包’的语气，说出‘你的花用了催花剂’的时候。那个荷兰人后来被记者围堵，差点把郁金香吃了。”

　　林栀终于笑了：“他不是说那是‘标准养护’吗？”

　　“标准到被国际园艺协会连夜发声明，强调‘过度使用植物生长调节剂不符合可持续园艺理念’。”陆北辰划着屏幕，“顺便，协会主席是你的老熟人陈院士。老爷子这是明晃晃地给你撑腰呢。”

　　窗外的伦敦夜景璀璨，泰晤士河上的观光游轮像一串流动的灯光。但套房里的人都没心思欣赏——获奖的兴奋过后，现实的挑战才刚开始。

　　沈司珩走到林栀身边，看着那株在特制灯光下静静开放的昙花。六小时花期已过半，但花朵依然饱满，香气清幽。

　　“它比我们想的更坚强。”他轻声说。

　　“植物都这样。”林栀调整了一下温湿度传感器，“你越觉得它娇气，它越给你惊喜。就像……”她顿了顿，“有些人。”

　　沈司珩挑眉：“你是在说花，还是在说我？”

　　“你猜。”林栀眨了眨眼，继续检查叶片。

　　陆北辰在沙发上发出夸张的哀叹：“二位，考虑一下单身狗的感受好吗？这里还有个大活人，为了你们的网络安全操碎了心，结果还要被塞狗粮——而且这狗粮还是米其林三星级别的！”

　　沈司珩扔过去一盒巧克力：“闭嘴，干活。”

　　“得令。”陆北辰接住，剥开一颗塞进嘴里，手指继续在键盘上飞舞，“不过说真的，现在舆论一边倒地在你们这边。‘金冠园艺’的社交账号已经被网友冲烂了，要求他们解释干扰器的事。虽然没直接证据，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顺便，他们的股价今天跌了12%。”

　　林栀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舆论不能当证据。王组长那边有进展吗？”

　　“有，但不多。”沈司珩递给她一杯温水，“干扰器的供应链被切得很干净，那个黑市供应商在事发当天就‘失踪’了——是真的失踪，连他常去的土耳其浴室老板都说三天没见到人了。陆北辰在查他的银行流水，看最后谁给他打过钱。”

　　陆北辰点头：“正在跑数据，需要点时间。不过我发现个有趣的事——”他调出一份财报，“‘金冠园艺’去年亏损严重，但今年第一季度突然扭亏为盈，财报显示是‘获得重大研发突破，预期未来收益增长’。时间点正好是他们开始培育‘不朽’昙花的时候。”

　　“用偷来的技术扭亏为盈。”林栀冷笑，“真讽刺。”

　　“更讽刺的还在后面。”陆北辰又调出一份文件，“我黑了他们的内部服务器——别问怎么黑的，反正没留痕迹——找到了‘不朽’昙花的研发日志。你们猜怎么着？他们的杂交组合方案，和你‘永恒’的实验笔记有87%的相似度。连失败的数据都像。”

　　林栀的手握紧了水杯。

　　沈司珩把手放在她肩上：“冷静。愤怒没用，证据有用。”

　　“我知道。”林栀深呼吸，“我只是……有点恶心。科学不该是这样的。你可以竞争，可以超越，但不能偷窃。”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个苏黎世的号码。

　　林栀和沈司珩对视一眼，接起电话，打开免提。

　　“恭喜获奖，林博士。”伊丽莎白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心情不错，“我在直播里看到了。讲得很好，花也很美。”

　　“谢谢。”林栀说，“你看了？”

　　“当然。我和杜邦教授一起看的，她在巴黎，我在苏黎世，视频连线。”伊丽莎白笑了，“老太太激动得差点打翻茶杯，说这是她见过最完美的抢救案例。她还说，如果你以后不想做研究了，可以去植物园当急救医生，工资她开。”

　　林栀也笑了：“代我谢谢教授。”

　　“我会的。”伊丽莎白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不过打电话来不只是为了祝贺。我收到消息，‘金冠园艺’背后的人坐不住了。他们明天会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不朽’昙花将提前一周上市，并且……指控你侵犯他们的专利。”

　　林栀愣住了：“什么？”

　　“倒打一耙，经典操作。”伊丽莎白说得很平静，“他们注册了一个很宽泛的昙花杂交专利，涵盖了几乎所有可能的技术路径。然后声称你的‘永恒’落入了他们的专利范围。法律战会拖很久，但舆论战明天就会开始。”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永恒”昙花的花瓣在灯光下微微颤动的细微声响。

　　“他们有胜算吗？”沈司珩问。

　　“法律上很难，但商业上有效。”伊丽莎白分析，“只要官司在打，投资方就会观望，合作方就会犹豫。等几年后官司结束，即使你赢了，市场机会也错过了。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拖死你。”

　　林栀闭上眼睛。获奖的喜悦像潮水一样退去，露出底下冰冷的现实礁石。

　　“那怎么办？”

　　“两个选择。”伊丽莎白说，“第一，立刻反诉，指控他们窃取商业机密。这需要铁证，而我们暂时没有。第二……”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第二，召开你自己的发布会。不是澄清，不是辩解，而是……升级。”

　　“升级？”林栀睁开眼。

　　“对。”伊丽莎白的声音里有一种科学家特有的冷静疯狂，“公开‘永恒’昙花的完整基因序列，公布所有实验数据，开源技术方案。让全世界都能看到，这项技术从一开始就是你的，透明到没有任何剽窃的空间。”

　　陆北辰倒吸一口冷气：“开源？那商业价值……”

　　“商业价值会从卖花，变成卖解决方案，卖技术服务，卖品牌。”伊丽莎白说得很笃定，“而且这样一来，‘金冠园艺’的专利就成了一张废纸——你不能为开源技术申请独家专利。这是核选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有时候，你需要让对手知道，你不怕自损。”

　　林栀沉默了。她看向沈司珩，寻求他的意见。

　　沈司珩思考了几秒，然后说：“技术上可行吗？我是说，开源之后，如何防止别人滥用？”

　　“可以设置使用条款。”伊丽莎白显然已经想过了，“非商业用途免费，商业用途需要授权。授权费不贵，但必须遵守我们的伦理准则——比如，不能用于基因武器研究，不能违反生物安全法规。我们会成立一个技术伦理委员会来监督。”

　　她又补充：“而且这样一来，那些真正想做研究的人可以加入，形成一个技术联盟。力量比单打独斗大得多。”

　　林栀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伦敦夜景。这座城市见证了太多创新，也见证了太多争斗。现在，轮到她做选择了。

　　“我需要考虑。”她最终说。

　　“当然。”伊丽莎白理解地说，“你有24小时。他们的发布会明天下午两点。如果你想选第二条路，我们需要在上午十点前开始准备——数据整理、法律文件、媒体邀请……工作量很大。”

　　挂断电话后，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陆北辰先开口：“我觉得……有点帅。开源技术，硬刚到底。这剧情放在电影里，主角光环都要闪瞎眼了。”

　　沈司珩没理他，走到林栀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窗外。

　　“你怎么想？”他问。

　　林栀没立刻回答。她想起外婆的手稿，那些用娟秀字迹写下的观察记录；想起母亲的笔记，那些充满疑问和探索的句子；想起自己在小实验室里的日日夜夜，那些失败又重来的尝试。

　　科学是什么？

　　是藏在保险柜里的秘密，还是共享给世界的礼物？

　　是竞争的武器，还是合作的桥梁？

　　“沈司珩。”她轻声说。

　　“嗯？”

　　“如果我选第二条路，我们会损失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沈司珩笑了：“钱可以再赚。但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他转过她的身，让她面对自己：“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你未婚夫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亏得起。”

　　林栀也笑了，眼睛里有泪光闪动：“你这算不算仗势欺人？”

　　“算。”沈司珩坦然承认，“而且我打算一直欺下去。欺到没人敢欺负你为止。”

　　陆北辰在沙发上捂住耳朵：“又来了又来了！我的耳朵要怀孕了！”

　　林栀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她走到“永恒”昙花前，看着那朵在灯光下静静绽放的花。

　　它受伤过，被摧残过，差点死去。

　　但它还是开了。开得那么美，那么倔强。

　　像一种宣告。

　　“陆北辰。”她说。

　　“在！”

　　“联系伊丽莎白，告诉她——”林栀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们选第二条路。开源，公开，硬刚到底。”

　　陆北辰眼睛亮了：“得令！我这就开始准备服务器，保证明天数据发布的瞬间，全球都能访问，而且不卡顿！”

　　沈司珩拿起手机：“我联系律师团队和王组长，确保法律和安保方面万无一失。”

　　林栀则坐到电脑前，开始整理实验数据。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图表、笔记，此刻不再是秘密，而是武器——最光明正大的武器。

　　窗外的伦敦，夜色深沉。

　　但套房里的灯光亮如白昼。

　　三个人，一台电脑，一株花。

　　对抗一个阴谋，一个行业，一种不公平的规则。

　　听起来像童话。

　　但有时候，童话之所以是童话，就是因为有人真的敢去做。

　　去做那些“不可能”的事。

　　去相信那些“不现实”的信念。

　　去绽放那些“不应该”的花。

　　而此刻，“永恒”昙花的花瓣，又悄悄展开了一点点。

　　像是在说：

　　我陪你。

　　陪你战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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